程迟雨哦了声,说:“那你又有的忙了。” 喻安宵好笑地看向他,说:“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有些阴阳怪气。” “啊?我没有吧。”程迟雨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想约你吃饭的人这么多,我只是感慨一下。” 喻安宵笑道:“放心,不会耽误和你吃饭,我挑工作日去,这下你总不能说我半道丢下你了吧。” 程迟雨看看他,说:“已经约好了?” 喻安宵点点头,说:“下周三的晚饭,那时候你应该还在上晚读,估计你放学了,我也就回去了。” 程迟雨看着他说:“不用赶着回来,我又不用你去接。” 喻安宵开玩笑说:“好啊,只是有些人不要因为回去没看见我,就一脸幽怨。” “我没有。”程迟雨面无表情地辩驳,“我是担心你喝酒了。” “好好好,吃饭吧,不说你了。”喻安宵笑着打发了他。 很烦。 程迟雨又从心底涌起一阵烦躁——喻安宵还是把他当小孩子看。 明明他觉得自己很明显在长大,现在和喻安宵站在一起,看起来身量也相差不大。为什么喻安宵却好像看不见他的变化,动作亲昵,却毫无它意。 程迟雨抬头就能看见他垂下眼睛时长长的眼睫,他吃饭的动作很轻,只是这么看着他,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也许是两个人总是呆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久,很难发现对方的变化。 又或者是,喻安宵并没有很认真地观察过他,只是在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 喻安宵只需等他高中毕业,距离那时还剩下不到两年的时光,就再也不用顾及他的存在,而在交友和情感生活上束手束脚。 他也能理解蒋煦为什么总是不停歇地为喻安宵牵线,喻安宵需要一个稳定可靠的伴侣,常年独居的成年男人拥有一个合适的伴侣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非常合理,也十分常见。 但是程迟雨的心底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和我待在一起不好吗? 他自己也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不知道那些追求者眼中的喻安宵是什么样的,但在他眼中,喻安宵有自己的规则和底线,如果想要和他长久稳定地生活下去,必须要遵守他制定的规则。 听起来很强势,但是程迟雨知道,他的需求并不难做到。 程迟雨咬着筷子,目光时不时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可是自己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周三这天又下雨了。 程迟雨晚饭也没去吃,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大雨发呆。 他的前桌刚刚销假回校,把从家里带来的绿豆糕分给他,说:“怎么不去吃饭?” 程迟雨跟她道了谢,说:“不太饿。” 他说完想起前桌是因为生病请假,已经将近一周没有来学校,就关心了一句:“你身体好了吗?” 前桌看起来心情不错,说:“其实前两天就能来上学了,但是我想休息,就在家里多赖了两天。哎呀生病了就是不一样,我妈都不说我了,天天嘘寒问暖的。” 程迟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晚上七点钟,喻安宵和这个许久未见的师弟吃上了这顿饭。 师弟刚毕业没多久,充溢着从博士论文解脱的生命力。 喻安宵公事公办地恭喜他顺利毕业,师弟却说:“这么见外啊,我们也就一年没见,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怎么会呢,恭喜你一下都成见外了。”喻安宵笑说。 师弟就和他碰了碰杯,笑说:“你的恭喜,那我当然要收着了。” 虽然来之前蒋煦已经和他大致说过喻安宵的现状,但是师弟还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句:“今天来和我吃饭,其他人怕是要排队了吧。” 喻安宵微微歪头,说:“这又是什么新的谣言?不会是蒋煦传的吧。” 师弟一笑,知道他和蒋煦关系很好,顺水推舟开了个玩笑,“可不是呢,我说想约你吃饭,蒋煦就说‘思凡呐,他可不好约呢,档期很满的’。” 这种话一听也知道是在开玩笑,喻安宵笑说:“什么鬼话。” 楼思凡在喻安宵即将毕业的那一年,和他在研讨会上相识。喻安宵恰好是与他同组的师哥,两个人接触了挺长时间,但是喻安宵只谈学术,谈完就走,连顿饭都没约上。 看起来喻安宵对他的印象并不深,看蒋煦传完话的反应,对方似乎都快把自己忘记了。 楼思凡在约他之前就做了功课,也打听到他对另一个追求者似乎没什么兴趣,顿时自信心倍增。 但是蒋煦有些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楼思凡警铃大作,说:“难不成他心有所属?” “那倒也不是。”蒋煦说。 “那你摇什么头?” 蒋煦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嘛,家有恶犬。” 这顿饭还没怎么吃,两个人光怀旧去了,喻安宵却突然接到了电话。 楼思凡示意他随意,喻安宵就当着他的面接了电话。 若说喻安宵刚刚和他聊天的语气只是客气,这会儿接电话的语气倒是丰富了很多。 他皱起眉头,说:“不舒服吗?医务室去看了吗?” 对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担忧,说:“他在旁边吗?我和他说一下。” 电话那边应该是换了人,喻安宵的语气变得更加温柔且耐心,“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想回家?好啊,要我去接你吗?” 楼思凡觉得这个语气太奇怪了,他有些坐立难安了。 喻安宵似乎根本没想过此时自己离开饭桌会冷落另一个人,还在关注着电话那边的情况。 “那你自己回去,作业不要拿了,我会和老师说一下的。” 楼思凡听到这里反而稍稍放心——听这个说法,对面大概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孩子,而喻安宵不可能有孩子,可能是亲戚朋友家的寄住在他这里。 “晚饭吃了吗?”喻安宵又问,片刻后他接着说,“那我回去给你带点吃的,你先睡一会儿。” 楼思凡觉得此时是展现自己爱心的时候,见他挂了电话,忙关照道:“怎么了,要提前回去吗?” 喻安宵跟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本来在上学,说头晕得很厉害,想回家休息,他平时小病都不会请假的,怎么突然说要回去,我有点不太放心。” 楼思凡马上摆出善解人意的样子,说:“那我送你回去,看一下也放心。” 喻安宵说:“太不好意思了。” 楼思凡大度道:“没关系,师哥,下次你要补我一顿饭哦。” “好,我会记得的。” 喻安宵这次出门没有开车,楼思凡直接来他楼下接他过去吃饭,就为了能再送他回来,再顺理成章的“上楼坐坐”。 楼思凡把买好的晚饭从车里拿出来,坚持要送他上去,还说:“万一需要去医院,也能帮忙送一下。” 喻安宵就没有拒绝。 楼思凡还在为自己第一次吃饭就能进他的家门感到窃喜时,客厅的灯一打开,看见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影,楼思凡差点当场跳起来——小孩子在哪里?这是个什么东西! 喻安宵很快地走到他身边,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怎么睡在这里?不冷吗?” 沙发上的人好像刚刚睡醒,看了他一会儿,才说:“觉得脑袋很重,没来得及进屋。” 喻安宵说:“摸起来也没有发烧,是感冒了吗?” 程迟雨还是摇摇头,说:“可能是有点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有没有耽误你的事情?” 喻安宵好像此时才想起来自己家门口还站了个人,忙起身招呼他进来,把买来的粥饭放在餐桌上,说:“起来吃点东西吧,实在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照个CT看看吧。” 喻安宵背过身打开包装袋的时候,楼思凡和坐在沙发上的小鬼撞上了眼神。 楼思凡心说,他照什么脑CT,他脑子清楚得很! 作者有话说: 请投喂海星和评论进行加速,看某恶犬主动出击,仗喻行凶!(直到月底尽量保持日更!感谢大家支持!谢谢!)第38章他太黏着你了 蒋煦在大晚上接到了楼思凡的电话,对方听起来心情很差,要过去找他喝一杯。 这个点,小蒋总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非常热心地邀请他过来倒苦水。 蒋煦看他喝了几口闷酒,竟然一丝好奇心也没有,摆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楼思凡说:“本来还打算约他去清吧坐坐,结果饭都没吃完,就让人截走了。” 这倒是出乎蒋煦的意料,他嚯了一声,“那小子现在都这么猖狂了?” “也不是,”楼思凡不太情愿地说,“他说不舒服,要请假回去,电话打过来了。” 说着说着,楼思凡又想起临走时那“恶犬”前一秒还在满怀敌意地盯着自己,喻安宵只要一走过来,他立刻就变了一副模样,好像多乖巧的样子! 楼思凡愤愤道:“我还听你的,特意挑了个工作日,这到底什么品种的护卫犬!阴魂不散的!” 蒋煦一摊手,说:“我之前就不同意他把人接回家,但是劝不动,迟早是个大麻烦。” 楼思凡一听是友军,立刻凑过去,说:“你不喜欢他?” “也不是说不喜欢,”蒋煦露出些牙疼的表情,说,“哎呀,不知道怎么说,你接触过就知道了。” 楼思凡哼哼一笑,说:“我已经知道了。” 此时被人挂在嘴边的某人,还在家里跟人耍可怜。 喻安宵也没怎么吃饭,两个人就坐在一起又吃了点清淡的菜粥。 收拾好后让他回去睡觉,他又说躺着觉得也很难受,想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两个人就看了会儿电视,有些人坐着坐着好像就要睡着了,脑袋靠到人家的肩膀上,中途还要清醒一下,又要挪开。 就这么反复了几次,喻安宵叹口气,说:“靠一会儿吧。” 喻安宵感觉他似乎又有些昏昏欲睡了,还是不太放心,问道:“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 赖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听见问话就抬脸看他,说:“没事,我等会儿就去睡觉。” 喻安宵说:“明天还要请假吗?真的不舒服就不去了。” 今天晚自习是做英语试卷,那张试卷程迟雨已经做过了,早早就交了上去,顺便请了个假,破坏一下人家的约会。 但是明天要上新课的,程迟雨回答说:“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蒋煦问起这件事已经是将近两个月后了,他以圣诞节为由头在家里办了个小小的宴会。 这次没有捎带任何追求者,房间里很暖和,那两个还在备战期末的高中生与旁边聊天说笑的几个人仿佛处在两个世界。 其实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周末,谁知道蒋煦又发什么疯,非死乞白赖地让人过来过节,两个惨兮兮的高中生大包小包的带着作业,换了个地方赶工。 蒋娇龙一边写数学题一边骂蒋煦,手上的动作也很粗鲁,试卷下面没有垫书,黑笔的笔尖敲在茶几上当当响。 蒋煦家里不比当初的山间别墅,在那里还给他们留了打扫好的房间,今天只是被强行拉过来玩一天,待会儿还要回去。主人待在客厅里,客人总不能到处乱跑。 “这么勤奋啊,来喝点热可可。” 柔柔的女声拂过耳畔,蒋娇龙立刻收起了凶神恶煞的表情,满面笑容地接过来,说:“谢谢蔓蔓姐。” 蒋煦不满地纠正道:“差辈了。” 蒋娇龙回赠了他一个白眼。 程迟雨手边也放了一杯热可可,他抬头道了谢,突然觉得眼前这张脸很眼熟,好像在电视上看过。 蒋娇龙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说:“看见没有,陆蔓蔓,我们最近的当红女演员,本人是不是更好看?” 程迟雨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部大女主复仇爽剧,女主角就是她扮演的。 陆蔓蔓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给你们拿点东西吃,作业这么多啊。” 蒋娇龙立刻开始抱怨,“我都说了写不完写不完了,你看我小叔,非让我过来,我说不来,他说他就去给我爸告状,把我也扔出去历练!” “你看看你,你不来,小雨一个人待在这里不是很无聊吗?你们两个还可以讨论题目,效率更高。”蒋煦说。 “我们俩现在又不是一个班了,作业又不一样!”蒋娇龙反驳了一句又觉得理他干嘛,愤愤的眼神又回到试卷上。 蒋娇龙说着看了一眼沉默的程迟雨,说:“程迟雨估计也是被你硬拉过来的,你这个办party有瘾的社交恐怖分子!” “你问问嘛,到底是不是我强迫他来的。”蒋煦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程迟雨不说话,低着头写作业。 蒋煦一笑,也不说这件事了,拉着喻安宵换了个地方说话,把客厅留给了高中生。 两个人坐在了别墅的小吧台旁边,蒋煦动手给他倒了杯果汁,说:“最近没有和思凡联系吗?” 喻安宵接过杯子,说:“有啊,经常聊天。” “哦,那还不错,说明不讨厌。”蒋煦笑说。 喻安宵也笑了笑,说:“不要乱说,我有讨厌谁吗?” 蒋煦一耸肩,说:“弘源啊,你连他的消息都是好几天才回一次,好冷淡啊。” “没有共同话题吧。”喻安宵说。 蒋煦牵线了这么久,早就看出来霍弘源没戏了,之前霍弘源还想请蒋煦帮忙给他们约个饭,现在连蒋煦都开始敷衍他了。 “你觉得他太浮夸了,我都知道。”蒋煦一语道破。 喻安宵立刻笑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 “行行行,不管他,那你觉得这个呢?要不要再和他吃顿饭?” 喻安宵感觉到这句话的不对劲,往外看了看,说:“你把我拉到这里来说话,不会是有什么意图吧。” 蒋煦一拍他的肩膀,说:“天地良心,我能害你吗?” 喻安宵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说:“你这个表情很奇怪——他不会来了吧?” 蒋煦一耸肩,说:“这是他拜托我来问的,当然了,你要是不想去,我就帮你回绝掉。” 喻安宵还没给他回答,蒋煦又说:“你看,你又不讨厌他,你们还是校友,多有共同话题啊,相处一下试试嘛,你总不能单身一辈子。” “我不着急,你倒是挺着急的。”喻安宵知道他是出于好心,但是看他这个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蒋煦哦了声,语气稍稍变了些,说:“你真是不着急,还是不愿意啊。萨林,有些事情不能逃避的,你想放下,就要先面对它。” 喻安宵表情稍变,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补充道:“等小雨毕业吧,有个未成年在家里,让我跟人谈恋爱,感觉很奇怪。” “奇怪什么啊,又没让你和他谈,你不把人带回家不就行了。野猫野狗都比品种猫狗好养活呢,他有什么可挑的。” 这番话的情绪也很奇怪,喻安宵探究地看向他,说:“怎么了?你好像对小雨有意见,他怎么招惹你了?” 一听他“小雨小雨”蒋煦就烦,他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说:“首先,萨林喻,他明年九月份就是成年人了,你不要总把他当成小孩子,可以吗?” 喻安宵觉得这句话也很无厘头,说:“不管他几岁,对于我来说确实是小孩子啊,这个你也烦啊?” 蒋煦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拍他的肩膀,痛心疾首道:“萨林喻,你真是让茶油蒙了心!” “来,你跟我过来。”蒋煦见和他说不通,拉着他回到了客厅。 两人站在小吧台区域和客厅的连接处,站得够远,交谈声不会影响到认真赶作业的高中生。 蒋煦冲着程迟雨的背影比划了一下,说:“来,萨林喻,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