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安宵看见他干净利落地发了四个字“我不干了”,对面此时已经回过来三四条质问的消息,喻安宵轻轻一挑眉,示意他回消息。 程迟雨也不避着他,当着他的面又打下了四个字“家长不让”。 喻安宵满意了,摆摆手示意他拿回去,说:“明天晚上我去接你,九点半私家车可以进学校,把你的东西收拾了,从明天开始搬回家住。” 程迟雨啊了声,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也是因为自己一场考试没考好而招来的。于是他想了想,语气放温和了:“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喻安宵甚至都没看他,说,“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喻安宵已经发现,程迟雨总是嘴上答应得很好,但身边的事情一旦多起来,他就分不清孰轻孰重了。 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更放心,万一交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把他带坏了怎么办。喻安宵心想。 程迟雨自知理亏,也没有再争辩,只是询问道:“那我下次期中考试,要是回到之前的成绩,我能不能……” 喻安宵没听他说完,笑了声:“原地踏步也能谈条件啊?” “那要怎么样才行?” 喻安宵嗯了声,做出思考的模样,手指轻轻敲击着鼠标,语气轻松,说:“年级前二十吧,给你提要求的机会。” 他说完见对方不说话也不动弹,问:“还有问题吗?” 程迟雨看着他,语气僵硬:“没有了。”他把手机装回口袋,仍然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说:“那我出去了。” “好,明天下了晚读不要着急出来,九点半我去你宿舍楼下接你。” 程迟雨嗯了声,说:“我去做晚饭了。”他说完离开了房间,还很小声地带上了书房的门。 吃过晚饭,程迟雨和柴舫分享了喻安宵对自己的最新处置结果。 柴舫啊了声,“怎么不揍你啊,甚至都没骂人,好遗憾。” 程迟雨发了一个表达不屑的呆呆表情包。 柴舫问:“那怎么办?不去了?” 程迟雨说:“我都答应他辞职了。”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谢蓝就在三人小群里发了一个超开心的表情包,说:“好消息!过两天我就能见到一个超重要的人了!麻烦到时候工作换给我就好。” 他说完发了一个拜托拜托的表情包。 柴舫立刻给程迟雨私发,“怎么办啊,你去还是不去?” 发完还不忘记在群里回复谢蓝,“那可太好了。” 看着谢蓝兴高采烈的样子,程迟雨实在是说不出口。经理质问的消息还在不停地弹出来,搞得他心烦意乱。 程迟雨回复柴舫,“我得搬回来住了,趁他不注意跑出去的难度也很高啊。” 他在群里问谢蓝,“你说的那个人,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谢蓝回复得很快,“周三周四那样子吧!时间应该是准的!” 程迟雨说:“我这几天有事,去不成了,等你说的那几天我再去,不耽误事吧?” 谢蓝发了个非常感谢的表情包,说:“当然!你的事情更重要。” 柴舫的私聊跟着就发了个大为震惊的表情包,问他:“你住几楼啊,不会打算深夜跑酷吧?” “十六楼。”程迟雨回复。 “蜘蛛侠或许能行。”柴舫说。 程迟雨又点开经理的聊天框,说:“不好意思,发错了,是想请几天假。” 对面似乎见过很多这种场景,也见怪不怪,说:“不管你是请假还是不干了,你自己家里的事情自己拎清楚,别到时候闹过来了。” 程迟雨回复道:“不会的。” 柴舫在私聊和群聊里上蹿下跳,急切地问程迟雨,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在大晚上从十六楼逃走。 程迟雨对着手机屏幕想了好一会儿,搜索出蒋娇龙的聊天框,给她发了条消息:“想请你帮个忙。” 他甚至还没说要请她帮什么忙,那边立刻回复了:“怎么谢我?” 程迟雨这几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偶尔有人邀请喻安宵出去吃宵夜,喻安宵还要问他去不去。 随着那个日子的逐步逼近,程迟雨越来越坐立难安。 最让他难受的不是能不能瞒过喻安宵,而是喻安宵发现了怎么办,自己该怎么解释。 上次主动坦白,还做出了辞职的举动,结果自己说一出做一出,如果被他知道,在他心里自己是不是从此变成一个不守信用的人? 谢蓝所说的重要日子终于到来,程迟雨下了晚自习就立刻回家,见书房的灯还在亮着,凑过去问喻安宵要不要吃宵夜。 喻安宵看了看他,说:“你饿了?” 程迟雨心怀不安,立刻说:“我做给你吃。” 喻安宵从不拒绝程迟雨的心血来潮,立刻答应了,还不忘记嘱咐他,“不要搞太复杂的,太麻烦了,明天还要上学。” 程迟雨说:“甜汤而已,不麻烦。” 他回到厨房,动作很快地将甜汤煮上,竖着耳朵听书房的动静。 喻安宵似乎接了个电话,这个电话打得时间有点长,程迟雨有些心慌。 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些希望喻安宵现在就能识破,他就不用再做接下来的事情。 但是没多会儿他就简单收拾了些东西,看样子急匆匆的,站在厨房门口说:“我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早点睡。” 程迟雨应了声,说:“开车慢一点。” “知道了。” 程迟雨关了火,趴在窗口看着喻安宵开车出去,才立刻冲下楼。 好像每一个环节都很顺利,他应该松了一口气,但是此时不仅无法觉得轻松,反而胸口沉甸甸的,更加不安了。 柴舫在酒吧门口看见程迟雨时,还是非常震惊的,打量了他一遍,说:“当代蜘蛛侠?” 程迟雨叹了口气,把自己的不安压下去,说:“怎么就你自己?谢蓝呢?” “先进去了,打探一下情况。”柴舫仍然十分好奇,“你怎么说服喻老师的?” 程迟雨再次叹了口长气,说:“别提了,等谢蓝的事情完结,我就要去负荆请罪了。” 柴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谢蓝要见的人就在今晚,你不用冒第二次险了。” 程迟雨有气无力道:“确实算是一个好消息。” 真是一个惊悚之夜。 蒋娇龙给他发了张照片,是喻安宵的背影。 浓浓的愧疚感涌上心头,程迟雨再次叹气,回复蒋娇龙说:“你不要演得太可怕,会吓到他。” 蒋娇龙给他发了个白眼,“骗人的时候怎么不说。” 程迟雨回复了一个垂头丧气的表情。 时间翻过十二点,谢蓝如愿进入包厢,他们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程迟雨不停地查看消息,看见蒋娇龙告诉他:“没被发现,放心。” 但是程迟雨更加着急,想着谢蓝一出来,他打声招呼就赶紧回去。 正在心不在焉地工作,又被喊去开啤酒。 程迟雨此时十分的心烦意乱,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刚刚跳到一点整时,喻安宵的聊天框弹出来一条消息,程迟雨的心脏差点跟着跳出来。 “在哪?” 平时为了不让学生害怕,喻安宵发消息时总是带着语气词,看起来很亲和,从来没有像这样冷冰冰。 程迟雨环顾一周,手指颤颤地解锁了屏幕,正在想怎么回复,第二条消息紧接着就蹦了出来。 “想好再回。” 作者有话说: 猜猜是谁要挨揍了~(已修)第25章书房、戒尺 程迟雨急匆匆赶回去,一打开门,见客厅一片漆黑,只有书房亮着灯,他小心翼翼地从书房门前探了个头进去。 自从他回完“对不起,我马上回去”,喻安宵一条消息都没有再发来。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三十七,空气凉嗖嗖的,喻安宵的表情也很冰冷。 喻安宵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停留在两个人的聊天界面。程迟雨站在他面前,微微一垂眼就能把自己发去的消息看得清清楚楚。 他今天傍晚出门开了一场会,穿着不像平常那么休闲,被诓出门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家居服,因此也没来得及找一身更舒适的衣服,就又穿上了西装,大晚上跑了一趟医院。 喻安宵很少会摆出这样的表情,他的椅子转向程迟雨,西装笔挺地靠坐着,相当于他小臂长短的厚戒尺很随意地握在手里。 程迟雨觉得很难为情,在对方的沉默里站了好几分钟,才开口说话:“我打算只去今天一次的。” 那把戒尺此时躺在喻安宵腿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一下下地扣在木制尺身上,发出很有规律的闷响,展露出少见的压迫感。 喻安宵终于抬眼看了他,说出的话也毫无情绪起伏,“先解释吧。” 一听他这么说,程迟雨就捡重要的部分把事情说了说,除了谢蓝的私人问题,把能说的都说了。 还不等他喘口气,喻安宵突然笑了一声,“你当着我的面辞职,回头就改口说你是请假。我这么相信你,你还要撒谎骗我。” “我想着,就一次,”程迟雨的手指攥得很紧,解释道,“我怕你不同意,就想……哎!” 他一直不太敢看面前的人,完全没看见那柄戒尺怎么就挥了起来,在他小腿上抽了一记。 喻老师看着面不改色,那么厚的戒尺不仅能挥起来,而且打人真疼啊。 程迟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跳了一下。 喻安宵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刚刚抽过他的戒尺在他手心轻轻敲着。他打量了程迟雨一眼,似乎有些遗憾,说:“隔着衣服打的,应该不太疼。” 这还不疼。 四月天气刚刚回暖,浔城已经很暖和了,程迟雨这个年纪正是最不怕冷的时候,就穿了一条校服裤,挨这么一下还是挺疼的。 程迟雨忍住了想查看一下的动作,强行让自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喻安宵握着戒尺,另一端轻飘飘地贴在他的小腿上时,程迟雨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挨两下打也不算什么,搞得这么恐怖是怎么回事? 戒尺刚从他的腿上离开,程迟雨就忍不住往后微微退了一点。 喻安宵又露出不太满意的表情,皱着眉毛,点评道:“没礼貌。” 程迟雨的眼睛还在很紧张地盯着喻安宵的手,突然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瞄了他一眼,又默默挪了回来。 喻安宵指挥道:“给蒋娇龙打电话。” “现在吗?”程迟雨问。 “现在。” 程迟雨只好硬着头皮掏出了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不仅没瞒过去,还要连累别人了。 那边接得还挺快,程迟雨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边就急哄哄的,“喻老师是不是发现了!他已经回去了,你知不知道啊!我可没有出卖你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 程迟雨觉得很尴尬,看向喻安宵,不知道要不要说话。 喻安宵轻轻一扬下巴,程迟雨才开口:“我知道了,你回家了吗?” “喻老师一走我就回来了,哎呀,吓死我了,千万不能让我小叔知道,不然他要跟我爸告状的。” 电话开着免提,程迟雨处境十分尴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喻安宵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一点。 程迟雨走到他面前,喻安宵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将通话孔对准了自己,说:“你们两个串通起来骗我。” 电话那边死一样的安静,好半天蒋娇龙才略带试探地询问道:“喻老师,你也在啊?” 程迟雨能听出来,电话那边估计也在颤抖。 但是他说不出口的话,蒋娇龙能说出口,展现出了能屈能伸的风范。 “喻老师,我求你了,你千万别告诉我小叔,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以后我帮你监督程迟雨,我就是您的专属侦察兵!” 程迟雨的嘴唇抿得很紧,他觉得更尴尬了。 但是喻安宵的表情倒是好看了一点,还询问她:“你说急性肠胃炎,也是装的?现在好好的在家里发誓呢。” “本来是有一点痛的,”蒋娇龙又开始编了,“但是缓了缓就好了。” 喻安宵的眼睛盯着程迟雨,说:“你大半夜骗我去医院,这个人情得记在账上吧?” 听这个语气,应该是不会告状的意思。电话那边明显松了一口气,就听她连声说:“那当然那当然,喻老师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哎?程迟雨呢?不会在旁边罚站吧?” 这个人,一旦脱险,就开始幸灾乐祸了。 喻安宵轻轻的笑了一下,说:“嗯,站着呢。你是从犯,从轻处理了,主犯我还没处理完呢。” 他说完就要挂电话,蒋娇龙的声音透露着兴奋,“能不能让我听听他挨骂?” 程迟雨伸手就把电话挂断了。 两个人的距离有点太近了,程迟雨又往后退了退,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喻安宵看着他,说:“我打你,你生气吗?” 程迟雨看向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生气?”喻安宵带着让人看不透的表情,语气平静地问,“法律意义上我是你的监护人,但实际上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做什么都是我愿意,你想干什么也都是你的自由。” 听到问话,程迟雨就知道原来重头戏在这里呢。 刚刚挨的那一下不过是铺垫,这顿训话才刚刚开始。 程迟雨也解释不了什么,简短地回答说:“是我做错了。” 喻安宵没有说话,程迟雨只好快速思考了一下他生气的根源在哪里,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答应你不去酒吧,但还是偷偷去了……” 看起来这个回答喻安宵不满意,因为喻安宵一直握在手里的戒尺又抽在了他的小腿上。 这一下感觉比上一下还重,程迟雨后背都弯曲了一下。 他轻轻嘶了一声,觉得这两下好像打在同一个地方,把刚刚已经冷却的痛感成倍地唤醒了。 程迟雨看他仍然不说话,只能继续说:“我……大半夜把你骗出去,和别人串通起来骗你。” 这个回答也不是正确答案。 程迟雨额头上一片冷汗,刚刚回答了三四次,就挨了三四下。程迟雨觉得喻老师的手准得可怕,他的眼神明明一直都停留在自己的脸上,手上这几下却不偏不倚地全打在了一个地方。 第一次是巧合,不可能四次全是巧合吧。 他打得不仅准,还很巧。全打在小腿肌肉上,挨打的这一块肯定肿起来了。 程迟雨挨第三下的时候就想往后躲,但是想到刚刚自己只是微微挪动了一点,就被他说没礼貌,竟然就这么忍住了,一动不动的。 程迟雨觉得自己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为什么还是不对,就有些迷茫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把戒尺当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程迟雨被这个声音牵动,目光随之看了过去。 “已经快两点了,你还真想在这里站一夜?” 程迟雨的目光又转回去,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睛,看起来很茫然无措。 明天还是工作日,喻安宵觉得他们两个人都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缓缓坐直,说:“你答应了你的朋友,要在今天陪他去酒吧,为什么这个理由不能告诉我?” 程迟雨又露出不解的表情,说:“你不是说,不要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