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鲁明试探着问道,膝盖不由自主地发软。
透明的人形点点头,衣袖轻拂,作坊里所有工具都自动归位,木料整齐排列,仿佛在准备一场神圣仪式。
百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能打破诅咒的后人。先祖鲁修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带着一种空灵的回响,大多数子孙要么技艺不精,要么心术不正,直到你的出现。
鲁明放下油灯,恭敬地跪在地上:不肖子孙鲁明,听候先祖教诲。
鲁修的灵魂飘到工作台前,手指轻抚过那些工具:当年我贪图道士的重金,明知封魂盒危险仍接下这活计。更不该的是,我在最后关头打开了盒子,释放了里面的恶灵。
随着他的讲述,作坊里的温度骤然下降,鲁明呼出的气在面前凝成白雾。
那恶灵附在我身上,不仅夺走了我的性命,更诅咒所有继承木匠手艺的后人。鲁修痛苦地闭上眼睛,我死后,魂魄被困在那块血灵木中,眼睁睁看着一代代子孙因诅咒而落魄。。。
鲁明想起自己这几个月来的遭遇,不禁打了个寒战:先祖,那为何我能。。。
因为你不同。鲁修的灵魂突然靠近,那双透明的眼睛直视鲁明,当你知道真相后,没有怨恨,而是诚心悔改,用全部心血制作了这个盒子。这才是真正的完美之盒——不在于毫无瑕疵,而在于制作者的诚意。
木盒此时完全打开,那块暗红色木料悬浮起来,表面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鲁明这才看清,那些符文组成了一个狰狞的面孔,正无声地咆哮着。
今夜月圆,阴气最盛之时,也是这恶灵力量最弱的时候。鲁修指向角落里的火盆,将它投入特制的火焰中,我们就能永远摆脱它。
鲁明按照先祖指示,取来桃木枝、艾草和朱砂,在火盆中点燃。火焰不是常见的橙红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青白色。
现在,拿起盒子。鲁修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松手!
鲁明深吸一口气,捧起木盒。就在他手指接触盒子的瞬间,整个作坊剧烈震动起来,工具从墙上掉落,木料四处滚动。那块悬浮的暗红色木料发出刺耳的尖啸,金色符文如同锁链般试图缠住鲁明的手腕。
坚持住!鲁修的灵魂在狂风中摇曳,把它投入火中!
鲁明咬紧牙关,顶着无形的阻力一步步向火盆挪动。木料上的狰狞面孔扭曲变形,发出各种威胁和诱惑的声音——时而像他妻子在哭泣,时而像儿子在呼唤,最后竟变成了老者的声音,许诺给他无尽的财富和名声。
不要听!鲁修大喝一声,那是恶灵的诡计!
鲁明闭上眼睛,凭着记忆中的方位继续前进。就在他感觉手腕几乎要被符文勒断时,一阵灼热传来——他成功将木料投入了火盆。
啊——!非人的惨叫声响彻作坊,火焰猛地窜起一人多高,青白色转为耀眼的金色。鲁明被气浪掀翻在地,眼睁睁看着那块木料在火焰中扭曲挣扎,金色符文一条接一条地断裂。
鲁修的灵魂站在火盆旁,面容逐渐变得年轻,皱纹一条条消失,佝偻的背也挺直了。他转头看向鲁明,露出解脱的微笑:谢谢你,我的孩子。百年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火焰渐渐平息,木料化为灰烬,而那些金色符文则升腾而起,在月光下如同萤火虫般飞舞,最终消散在夜空中。
作坊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狂风和尖叫从未发生过。鲁明爬起来,发现木盒完好无损地放在工作台上,只是里面的暗红色木料和符文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细腻的木灰。
先祖鲁明轻声呼唤,但作坊里只剩下他一人,和那渐渐熄灭的火盆。
第二天清晨,鲁明的儿子第一个发现了作坊的变化——所有工具都闪着崭新的光芒,木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而那个神秘木盒的盖子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行细如发丝的刻字:
匠人之心,首重其诚。
鲁明将木盒郑重地放在家中祠堂,从此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带着儿子一起上香。他不再追求作品的完美无缺,而是教导儿子:木工如做人,心正,则器正。
多年后,当鲁明的儿子成为新一代鲁师傅时,那个木盒被作为传家宝代代相传。盒中不再有可怕的诅咒,只有一层永远扫不尽的木灰——那是鲁家先祖用百年痛苦换来的教训,也是后世子孙引以为戒的珍宝。
而每当夜深人静时,若有心人仔细聆听,或许能听到作坊里传来两声满足的叹息——一声苍老,一声年轻,那是跨越时空的和解,也是匠人精神的永恒传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