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山道绿茵青葱,马车驶过卷起一路尘土。
半梦半醒间,崔莞言听到身旁的交谈声。
青禾捧着水壶,担忧道:“小姐一路上都没怎么吃药,再晃下去怕是撑不住了。
嬷嬷,我们能不能……”张嬷嬷瞥了一眼:“你倒是尽心伺候。
小姐?她也配叫小姐?一个庶出的灾星,被扔去封州十几年,国公府上下提到她都觉得晦气。
”青禾脸色一白,却不敢回嘴。
张嬷嬷冷哼一声:“我早说了,咱们是奉命接人回京,可没让咱们供着她。
这一路,死不了就成,病点痛点算什么?她在封州那鬼地方挨过多少冻,难不成还娇贵起来了?”崔莞言迷迷糊糊地听着,只觉脑中一团混沌,想动,四肢却仿佛被火烤过,又被冷水泡透,全身上下只有麻与钝。
张嬷嬷接着说:“你是不晓得那年府里出了多大的事。
当年夫人怀胎五月,胎像稳固得很,偏她出生那日天降大雪,夫人一觉醒来突然血流不止,孩子没了,身子也亏了,从那之后再没保住过一胎,谁不说是她克的?说句不好听的,她娘难产而死,福薄命贱,她这一身晦气,从一落地就带着,天生灾星。
”“这回接她进京,谁真是惦记她的?是京中局势紧了些,要用她来铺一条路罢了。
夫人没法推才咬着牙认了。
若换个时候,要她横死在封州都是轻的。
”崔莞言眉心一跳,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
意识还陷在一片昏沉里,熟悉得令人作呕的腔调,一声声往骨缝里钻。
是……张嬷嬷的声音!她不会听错。
这世上没人能将“灾星”两个字咬得那样重,那样恶毒。
恨意像刀,逼着她清醒。
终于,她睁开了眼。
一道熟悉的身影扑入视线。
“小姐!”青禾红着眼、声音发颤,“小姐您醒了!太好了,奴婢……奴婢以为您……”崔莞言怔怔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前世青禾是唯一对她忠心的人,可惜却在她入王府后的一年病死了。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青禾的脸颊,眼角早已泛起shi意。
张嬷嬷见她醒了,脸上却毫无关切:“醒了就别装病,真把自己当个千金小姐了?”她转头看去,只见张嬷嬷坐在角落,眼中的嫌恶毫不遮掩。
这一切太熟悉了,熟得仿佛噩梦重演。
青禾小心地将水盏递来。
她垂眸一瞥,水面倒映出的脸……竟然是她十七岁的模样!崔莞言心头剧震,仿佛五脏六腑被人撕开一道口子,凉意直灌进来。
怎么回事?她还活着?“……现在是哪一年?”她声音沙哑,几乎听不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