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回来了,今日主院出了不小的事,饭菜送到各个院子了。奴才给您热着呢,读书辛苦,少爷快吃吧。”飞云看着已然坐在案前温书的祝砚安,忙不迭地说道。
书案旁的炭炉噼啪作响,透出微弱的红光,还有些呛人的烟。少年眉目沉静。祝砚安坐在窗下,笔尖轻点朱砂,一笔一画地描摹着。
祝砚安手中的笔顿了顿,却没有抬头,只淡淡道:“主院出了什么事?”
飞云将菜肴逐一摆好,一边小声说着:“嫡夫人的亲生女儿找回来了。今日就在正堂认了亲,还认祖归宗了呢。”
“嗯。”少年唇角微抿,神色不动,似是只是随口一应。
“大小姐说要让出长女身份离府,结果老夫人把大小姐留了下来。听说还是大小姐给了嫡夫人一盏茶,哭得楚楚可怜地说要搬出轻竹院……”
祝砚安这才抬眸,墨色眼眸深不见底:“她主动说要搬出轻竹院?”
飞云被他一眼望住,心头一跳,结结巴巴道:“是……是,奴才也是听下人们传的……不过最后没搬成,那位新来的二小姐住进了听风阁,说是景致清雅、便于养身。”
祝砚安沉默良久,直到飞云转身去添热茶,才低声喃喃:“听风阁啊……”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前世,祝泠薇代替祝观南搬进轻竹院不过三月,便以孝顺乖巧之名夺尽府中长辈宠爱。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大房唯一的嫡小姐。
而祝观南就这样一步一步被逼至绝路,哪怕她已经处处忍让。
祝砚安收回思绪,眼底掠过一抹难以言状的锋芒。
他今年十七,正是少年的锦绣年华。五官清隽,身量颀长,虽尚未束发,却已有几分气韵。眉骨高挺,眼尾微挑,唇角习惯性地紧抿成一线,平添了几分冷气。
在祝府,他是大房最不起眼的庶子,受尽嫡夫人的折磨,亲生父亲的刻意忽视。
可谁又知,他早已死过一次。而今再睁眼,她也才十四岁。
——幸好,一切还有机会。
祝砚安合上手中泛旧的经卷,食盒里汤热如初,他却无意动箸。
“飞云,”他忽然开口,语气冷淡,“明日开始,查查听风阁那边的人。”
飞云愣了愣,“是,少爷可是担心——”
祝砚安微抬眼,语气平静:“祝泠薇初入府中,孝顺周全得过了头。你想想,哪家刚找回来的小姐,一进门就知道该叫谁姐姐,先打谁的感情牌了?”
飞云打了个寒战,躬身退下,不敢多言。
祝砚安终于起身,推开窗户。夜风带着雪意扑面而来。他站在窗前,望着祝府灯火通明的方向,眼中却无半分暖意。
他闭了闭眼,压下胸口翻涌的悸动。
——他回来了,她也还活着。这就够了。
明日,便是上辈子全府共膳之日。届时,祝泠薇会以嫡出大小姐的身份认祖归宗。而祝观南,则是坐在二小姐的位置,眼睁睁看着曾今疼爱自己的母亲对另外的女儿关怀有加。
只不过,这一次,改变了很多……
他喃喃:“观南,你且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