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卷起青阳城演武场上的漫天尘沙,刮在人脸上,带着一种粗粝的痛感。
已是深秋,梧桐叶落,满地萧索。
演武场边缘,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正一拳又一拳地轰击着面前那根一人合抱的黑铁木桩。他叫林辰,一个在这林家,乃至整个青阳城,都如同笑话般的名字。
“嘿,看,那不是我们林家的‘万年炼气境一重’么?还在练啊,真是毅力可嘉。”
“毅力?我看是愚不可及。经脉天生堵塞,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再练一百年,那木桩都不会掉下一丝木屑。”
“小声点,好歹也是族长一脉的人。”
“族长?早就对他不闻不问了。你瞧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衫,领口都磨破了,比我们林家的下人穿得还寒酸。他现在,就是林家的耻辱!”
刺耳的议论声毫无顾忌地传来,像一根根淬了毒的细针,扎向少年的后心。
林辰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未曾听见。汗水顺着他略显苍白但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砸在干燥的地面,瞬间便被尘土吞噬,不留半点痕跡。他的眼神专注而执拗,像一头困在浅滩的幼狼,哪怕明知徒劳,也依然固执地磨砺着自己尚不锋利的爪牙。
他当然听见了。
这些年来,类似的嘲讽早已成为他生命中的背景音,从最初的愤怒、不甘,到如今的麻木,甚至能从中分辨出每一个声音主人的嘴脸。
他只是不能停。
一旦停下,那股憋在胸中的气就会散,那支撑着他不倒下的最后一点倔强,也会随之崩塌。
“砰!”
又是一拳,力道似乎比之前重了几分。黑铁木桩纹丝不动,反倒是林辰的拳锋上,一片殷红的血迹被不断摩擦,变得更加触目惊心。他体内的灵气细若游丝,每一次运转,都像是用钝刀在切割着堵塞的经脉,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
这就是他的宿命——天生废脉。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不能修炼,就意味着被剥夺了一切。尊严、地位、未来……甚至包括,曾经许诺要与他相伴一生的人。
想到那个清丽如仙的身影,林辰的心狠狠一抽,拳头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了三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年前的那个午后,阳光正好,苏家的桃花开得烂漫。
“林辰哥哥,等我们长大了,我就嫁给你。到时候,你保护我,我……我就给你做好吃的!”扎着双丫髻的女孩,笑靥如花,眼眸里映着他的倒影,纯澈得像一汪清泉。
那时的他,是林家最耀眼的天才,八岁炼气三重,力压同辈。那时的苏清瑶,还是个跟在他身后,糯糯地喊着“林辰哥哥”的小姑娘。
可世事无常,比北风更凉。
从他十岁那年修为停滞不前,被诊断为“天生经脉堵塞”开始,一切都变了。天才的光环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废柴”的烙印。而她,却如同蒙尘的明珠被拭去尘埃,天赋异禀,修为一日千里,成了青阳城人人称颂的第一天才。
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扯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林辰哥哥”的称呼,变成了客气的“林辰”,再到如今,已是形同陌路。
他知道,那纸早已定下的婚约,对如今光芒万丈的她而言,早已不是承诺,而是一种不堪回首的耻辱。
“呼……”
林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停下了动作。不是他想停,而是体内的灵气已经彻底告罄,经脉中的刺痛愈发剧烈,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靠着冰冷的木桩,缓缓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干硬的黑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这是他今天的午饭,也是他一天的口粮。作为旁系中被遗忘的存在,他每月领到的那点微薄资源,甚至不够他填饱肚子。
“哟,这不是林辰大天才么?怎么,打不动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林辰抬起头,只见几个衣着光鲜的林家子弟正朝他走来,为首的正是家族大长老的孙子,林阳。林阳修为已达炼气境六重,在林家年轻一辈中也算翘楚,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林辰的麻烦,似乎只有通过践踏曾经的天才,才能满足他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有事?”林辰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愤怒,也没有畏惧,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