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踩着积雪往顺天府走时,后颈的寒毛始终竖着。
李佑的脚步声像根细针,扎在他肩背——方才在西二长街,那锦衣卫千户说“奉圣谕保护大人安全。”
可刀鞘上的血渍还泛着暗褐,分明是刚擦过的。
“李千户。”他突然停步转身,青衫下摆扫起一片雪雾。
穿飞鱼服的男人也跟着停住,刀疤从左眉骨斜贯至下颌,在雪色里泛着冷光。
“顾大人。”
“这雪天路滑,您跟着不累么?”顾昭扯了扯冻硬的袖口,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绣春刀的铜环。
“再说。。。陛下若要护我,何必派个刚杀过人的?”
李佑的瞳孔缩了缩。
他伸手抹过刀环,指腹沾了点暗红,在雪地上捻开:“昨夜西直门外,有个穿青布短打的,抱着个包裹往城南跑。”
他扯动嘴角,刀疤跟着扭曲,“卑职追了半里地,那包裹里掉出半块‘温’字腰牌。”
顾昭的呼吸一滞。
前日袁督师密信里提到的“温”字腰牌,此刻突然在雪地上显了形。
他望着李佑染血的指尖,喉结动了动:“陛下要的是真相,还是防我?”
“都有。”李佑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拔开塞子,雪雾里浮起淡淡药香。
“前日您在朝上说‘后世之事’,陛下翻了半宿《明实录》。”
他将瓷瓶抛给顾昭,“这是金疮药,您昨日跪久了,膝盖该疼。”
顾昭接住瓷瓶,掌心的温度透过陶壁传来。
李佑转身要走,他突然开口:“那青布短打的,可问出什么?”
“没。”李佑的声音闷在风里,“刀扎进心口时,他喊了声‘东家要灭口’。”
雪粒子突然密集起来,打在顾昭脸上生疼。
他望着李佑的背影融进雪幕,袖中短铳的冷铁贴着皮肤,像块烧红的炭。
顺天府的门房看见顾昭时,差点把茶盏摔了:“顾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赵先生在您屋里等了快半个时辰,茶都续了三回!“
顾昭推开门,暖烘烘的炭气裹着墨香扑面而来。
赵守义正蹲在火盆边烤手,见他进来,慌忙站起,青布衫下摆沾着草屑:“昭哥儿,我今日去了城南书肆——”
“先喝口热水。”顾昭解下湿答答的斗笠,挂在门后,“王秀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