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高悬,郑婉听着耳侧平稳下来的呼吸声,缓缓转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随即小心翼翼起身。
街上静无人声,只有不远处边防线处连绵的光色,夜间清风徐徐,莫名有些凉。
郑婉凭借早些时候的记忆辨认好方向,行至街巷尾一个不起眼的药铺。
一盏廊灯轻轻摇摇,洒了一地光影。
郑婉站于铺前片刻,最终迈了一步,利落进了店里。
花白胡子的老翁听得动静,自摇椅上起身,抬眼看来,沙哑着嗓子问道:“小伙子,有什么事?”
来人面容和善平凡,瞧着尚是不及双十的年纪,闻言未如常人一般道明来意,只是摊开掌心,递出了一个系着玉符的红绳。
老翁颤颤巍巍走过来几步,拿起他递来的东西。
光影穿透玉石,被其中红痕分割成曲折的形状,来回轻摇间,在少年白皙的掌心隐约投射出一个图案。
老翁皱眉凝神,忽地抬眼。
少年不知何时已笑意尽敛,晃晃悠悠的廊灯下,神色格外清冷,“劳烦。”
天擦边亮起一寸,墨影自檐边疾行,几下轻踏瓦片,声响几不可闻,转瞬的功夫,便越过几条小巷,最终轻巧地停在一方简陋的庭院间。
春时气暖,院中一棵大树也已开始绿染枝头,在尚不清明的天色下投射出浅浅的虚影,落在来人脸上,时不时阑珊。
老翁已在树下静候许久,见他落定,慢慢转身,沙哑着嗓子道:“人已安顿在内室了,请随我来。”
雁门关眼下虽已多年太平,却也终归是边疆要塞,再加上南宋如今在天下间的地位有目共睹,说不准哪日便同从前的万里河山一般被拱手赠人。
于是有权有势些的人家,早已各处托关系逃的逃迁的迁,眼下尚在城中的,要么是在塞外仍有牵挂,不愿搬离,要么就是实在地位低微,难以迁移。
这等光景下,各类商铺早已稀稀落落,即便有些上得了台面的,也都是文家那两位公子手下的资产,寻常百姓根本无力负担。求医问药,更是曾困扰城民多年的一桩麻烦。
方圆几里,只有一个有些简陋的小破医馆,算算也已开了有几年的光景。
药品价定得便宜,里头帮忙的人也不算多,坐诊的是个白胡子老翁,医术马马虎虎,一剂药下去,总得十天半月才见成效,所幸城里的百姓苦日子也熬久了,小病小灾无足挂齿,真有个难受的大病,寻他给治上一治,竟总能算是勉强吊住。
几年来总是如此,倒以此维持了很微妙的平衡。
整个雁门关算是只凭着这小医馆过活,于是这老头也索性就不再闭店,无事时就在铺前歇着。
白天黑夜的,当真有要紧的病时,他总是个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