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雪柔笑着给他们介绍,轻推了一下盛初时的背,盛初时被推得往前了一步,依旧低着头,含糊道:“大……大哥好。” “嗯。”盛长青与他错身而过,上了楼去。 盛初时轻掐了一下手心,视线落在盛长青的背影上,在心底冷笑了一声。第五章 盛长青的不给面子让卫雪柔很尴尬,还得装出一副大度长辈样安慰盛初时:“长青就是这样的,不爱说话,你别往心上去。” 盛初时懒得理她,干脆学着庄晏的样子装木讷迟钝,刘文涛提醒他:“走吧,我带你去见盛先生。” 盛富康前两天就出院了在家里休养,也没人敢去扰他,盛初时跟着刘文涛上了楼,二楼走廊尽头的大房间就是盛富康的卧室。 盛富康靠在床头正在闭目养神,刘文涛上前去小声喊了他一句:“先生,人带回来了。” 盛富康缓缓睁开眼,视线转过来,落在盛初时身上,略显疲惫的双目里带着几分打量之意,盛初时低下头,他的鼻子有一点酸,努力不想让自己失态。 盛富康朝着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盛初时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去,盛富康叹气:“孩子,你知道我是你亲生父亲吧?” 盛初时点了点头:“知道,刘先生给我看了亲子鉴定报告。” “那就好,那就好……” 看到盛富康眼里隐隐的泪花,盛初时有一些诧异,他爸从前甚少会在人前表露出过于私人的感情,就连对着他也是如此,现在这样只是因为重新认回了一个儿子吗? “你二哥前几天出车祸去世了,今天才刚刚下葬,好在你回来了。” 盛富康兀自感叹着,神情哀伤,盛初时接不上话,有一瞬间他甚至有冲动把自己就是盛初时的事说出来,但一想到外面这一大家子各怀鬼胎的人,再看他爸如今卧病在床心神不济的模样,便打消了念头。 盛富康絮絮叨叨地跟盛初时说了很多话,仔细问了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盛初时搜索着庄晏的记忆避重就轻地一一回答,盛富康很自责,反复地说以后会补偿他。 盛初时只能模仿着庄晏笨嘴笨舌地安慰他,他心知盛富康的补偿无非就是金钱和物质,但要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却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把盛富康哄睡下之后盛初时才重新下了楼去,盛家人陆陆续续都已经回来了,他一出现便迎来了无数道打量的视线,卫雪柔拉着他一一给他介绍,他们家很少会有人这么齐的时候,连旁支家的都来了,应该是盛富康特地要求的,让他在所有人面前露个脸。 众人的反应也全在盛初时的意料之内,盛长青就不用说了,从来都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老三盛启丰对家里多出了一个人压根没有反应,盛初时主动与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斜眼睨了盛初时一眼,眼神是一贯的让人不舒服的那种阴冷。倒是一众看戏的旁支还算客气,他们的亲叔盛富强和几个堂叔都给了盛初时见面礼红包,笑呵呵地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关心问候。 盛初时的同胞亲妹盛思嘉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她一进门卫雪柔就给她和盛初时介绍,盛思嘉心情似乎很不好,冷冷扫了盛初时一眼,不耐烦问道:“可以吃饭了吗?还要一个一个表演相亲相爱多久?爸又不在你们演给谁看?” 盛思嘉是最得宠的盛家大小姐,除了盛富康她谁的脸色都不爱看,这么尖锐直白的话当众挑破也只有她敢说,其他人即使觉得难堪也说不得她什么,卫雪柔笑着打哈哈:“这不正要开饭嘛,就等你呢。” 完全被盛思嘉无视了的盛初时倒一点不在意,知道她就是这么个脾气何况她的话也没毛病,他自己也不耐烦这些虚伪的客套。 走进餐厅时有人走到盛初时身边来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他:“思嘉说话就是那样的,她也没有针对你一个,你别放在心上。” 盛初时转过头去,对方冲他笑着眨了眨眼睛,是他的表弟邱闵。 邱闵是盛初时小姑姑的儿子,那位早逝的小姑姑经历也颇为坎坷,当初不顾父母劝阻执意要嫁给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与人私奔之后生下邱闵没几年就被人始乱终弃然后自杀了,是盛富康把差点被扔进孤儿院的邱闵找了回来养在了身边。从小到大这个家里要说谁跟盛初时关系最好,便就是这个有一点傻白甜的表弟了,早晨的葬礼上除了盛思嘉大概也只有他是真心为盛初时掉了眼泪的。 盛初时说了一声谢,在今天之前他其实考虑过联系邱闵帮自己,他信得过邱闵唯一担心的只是邱闵太没有心机很大可能会让人看出端倪,所以一直犹豫不决,既然现在他已经以庄晏的身份回了盛家,便不再需要把邱闵牵扯进来了。 这一顿家宴气氛实在不怎么美妙,毕竟家里刚死了个人又突然冒出来个认祖归宗的私生子,所有人心里都有小九九。盛富康不在盛富强便摆出大家长的姿态欢迎盛初时回家,说了一堆场面话,最后道:“如今你回到家里,我们一家人能团聚,你爸是最开心的那个,你要好好孝顺你爸,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盛初时乖乖点头,其他人纷纷附和,偏偏有人就要故意挑事,盛思嘉冷嗤一声,开口讥讽道:“什么一家人,什么团聚,盛初时刚刚下葬你们就忘了他了是吗?害死他的凶手还坐在这里呢,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扔出,好些人都变了脸色,盛富强呵斥她:“思嘉你不要胡说八道!警察已经说了初时那是意外……” “什么意外?!”盛思嘉‘啪’地扔下筷子,眼眶都红了一圈,“他出事之前爸才刚说要提拔重用他,这么凑巧就发生了所谓意外?是谁生怕他起来了抢了自己位置?!” 盛思嘉这话其实已经指向明确了,其他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往坐在她对面的盛长青身上飘,毕竟有过这种猜疑的也并不只有盛思嘉一个。 卫雪柔神色尴尬地劝架:“思嘉你别胡思乱想了,警察都说了那真的就是意外,干嘛要怀疑自家人,你爸现在还病着呢,别再让他伤心了。” 盛思嘉瞪着盛长青,咬牙切齿道:“我哥死得不明不白,不查个清楚我爸会更伤心。” 盛初时垂下眸,心下轻叹了一声,他是真的没想到从小到大都不肯叫他一声哥的盛思嘉会在这个时候替他出头。他和盛思嘉虽然是一母同胞而且只差了一岁,但从小就不对付,吵架打架是家常便饭,他嫌弃盛思嘉丢人,好好一个大家闺秀非要跑去混娱乐圈而且混了好几年还是个十八线,盛思嘉也同样看不上他,觉得他没出息就知道吃喝玩乐没有上进心,但到了最后,唯一站出来帮他说话的却也只有这个同胞亲妹。 盛长青面色冷淡地回视盛思嘉,沉声回答她:“我没做过。” 盛思嘉冷笑:“你当然会这么说,我也就是没有证据,不然你还能坐在这里?盛初时的车子在出事前刚进过维修厂,谁知道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你身边那条狗,叫严欢的那个,跟维修厂老板还是老同学,还真是凑巧得很。”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惊讶之下看盛长青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多了些怀疑,盛思嘉显然不是信口开河,她这些天一直在查这事,可惜更多的证据也没有了,出事那晚后来下了大暴雨,警察到之前山路上的痕迹就全都冲没了,车子又烧得太彻底,确实没有留下更多的线索。 盛初时微垂着的眸子里滑过一抹冷意,他之所以最怀疑盛长青,便一如盛思嘉所说,在出事之前,他爸正有意给他调岗换到公司重要的决策部门去,公司里已经开始疯传他爸要培养他做接班人,盛长青不可能不忌惮,更何况在那之前他们还因为公事起过摩擦。 盛初时虽然一直吊儿郎当的混日子对接手公司的事情无甚兴趣,但他爸身体越来越差了以后他也不可能当真无动于衷,几个月前公司在外省与政府合作开发一个大型项目,盛初时难得一次想发愤图强费了不少心血做出了项目方案,结果没等到提交到董事会就被盛长青打了回来,并且当着他的面把他的方案批得一文不值,盛初时颜面扫地原本以为自己是真的不行也就认了,但最后董事会通过的方案竟然跟他做的那个相差无几,盛初时去质问盛长青得到的回复却是不予解释,盛初时气得没辙心里却明白过来盛长青压根就是不想他碰这个项目,不想他在公司做出成绩来而已。 盛初时想,盛长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有朝一日踩到他头上并且抢走原本已经是他囊中之物的公司继承人的位置,只有自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或许才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 面对盛思嘉咄咄逼人的质疑,盛长青始终淡定如常,他放下了筷子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形给人压迫感十足,冷淡看着对面双眼通红恨意泛滥的盛思嘉,语气平静地一字一顿重复:“我没做过。” 盛长青离开餐厅上了楼去,盛思嘉愣了一下,抬手挥掉面前桌上的餐具,尖叫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卫雪柔手忙脚乱地哄她,其他人也纷纷过去安慰她,盛初时闭了闭眼睛,嘴角牵扯开一抹苦笑。第六章 一顿家宴不欢而散,旁支的都各自回去了,剩下的这些自家人也从来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便各自回了房间。 卫雪柔给盛初时安排的房间在三楼,就是以前他自己住的那间,只不过他的遗物已经全都收拾掉了,房间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换上了新的,卫雪柔带着管家来给他送东西,昂贵的衣物饰品、不限额的信用卡、名贵跑车的车钥匙,这些对从前的庄晏来说全都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就摆在盛初时的面前,这就是他爸之前说的给他的补偿。 盛初时犹豫道:“我不会开车……” “没关系,不会开可以学,让家里司机教你就行,这些都是你的,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跟我说。”卫雪柔笑得一脸慈爱让盛初时很不适应,这位小妈其实才三十出头,从前他跟她接触并不多,为了避嫌他也得跟她保持距离。 “没,我没别的需要的了。”盛初时小声回答她,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庄晏的木讷和不善言辞,实则是不想应付卫雪柔,而且他心知在接他回来之前他们肯定对庄晏的性格是有过了解的,如果他突然性情大变反倒惹人怀疑。 “你不用这么拘谨,家里都是自家人,多相处相处习惯了就好,他们几个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脾气有点大,但也没什么坏心,都是闹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 卫雪柔轻描淡写的一句闹着玩就把饭桌上发生的事情带了过去,盛初时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卫雪柔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看着盛初时,慢慢说道:“你呢,也不用担心太多,你爸把你接回家了你以后就是盛家的少爷,没有人敢欺负你的,在这个家里你只要记得所有的事情都听你爸的就行了,当然你爸爸现在身体不好了很多事情他都管不了,只能让我代劳,我是他的妻子,做这些也是应该的,过几天我会叫人去给你妈妈迁坟,还有你舅舅舅妈他们都是自家亲戚,也该多关照关照,不然是丢了你的面子,这些我都会帮你安排妥当,你不用担心。” “我妈妈已经入土为安很多年了,不用迁坟……” “她葬的那地方风水不好,你是她儿子,她生前没能让她享福现在怎么也得尽尽孝心,这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就行了。” “……谢谢阿姨。”盛初时心中不屑,这个女人摆明了是想借庄晏的家里人拿捏他,连他已经去世多年的亲妈都不放过,如果坐在这里的真是庄晏本人,一准就被她唬住了。 卫雪柔虽然转了正,但地位其实并不稳,盛少安还太小,盛富康眼见着没几年好活了,到时候分遗产他们母子俩铁定是分不到大头的,所以卫雪柔想拿捏住盛初时手里好多一些筹码并不奇怪,只可惜她找错了人。 不管盛初时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却表现得很听话,卫雪柔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又柔声叮嘱了他几句有的没的,才施施然起身离开。 盛初时撇了撇嘴,刚准备去洗澡又有人来敲他的房门,这一次来的是邱闵,来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盛初时知道邱闵就是这么个好管闲事的性格,放了他进来。 “我看你晚饭好像没吃多少,是不是不适应?之前餐桌上发生的事情吓到你了吧?” “……二哥真的是出意外去世的吗?” 邱闵叹气,声音中透着一丝悲凉:“警察说他是醉酒驾驶失控冲下了山崖,车子在翻滚撞击的过程中又被山石刺穿了油箱才导致的爆炸。” 盛初时了然,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个家里绝大多数人面上都已经接受了这个说法,他试探着问邱闵:“可刚才思嘉姐说的……” “不可能,”邱闵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长青哥不是那样的人,思嘉她应该是太伤心了才会胡思乱想,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去。” 盛初时听这话总觉得有些怪,以前他可没少和邱闵吐槽盛长青这人心机深沉捉摸不透,邱闵一贯是笑着附和,这倒是第一次听他帮盛长青说话,不过或许因为自己现在是庄晏他才会这么说,盛家的龌龊事太多,对初来乍到的庄晏来说知道得太多估计得吓死这小孩。 “哦……” 邱闵岔开了话题:“我刚才听刘特助说舅舅打算让你去念书,你想好了学什么吗?” 盛初时愣了一下:“我高中都没有念完。” “那没什么关系,直接上大学也是一样的,我在京大外语学院念大三,你应该也会去京大,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来找我。” 盛初时跟邱闵道谢,他对重上大学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爸大概不会放任自己儿子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惹人笑话,买也会帮他买张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书来。 回到熟悉的家里,盛初时还是失眠了,半夜里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千回百转,后半夜他觉得有些渴了,开了床头灯爬起来发现房间里没有水,只能去楼下拿。 这个点整间大宅里静悄悄的,只有外头的院子里透进来一点影影绰绰的光亮,盛初时没有开灯,心不在焉地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走到一楼楼梯拐角处时一道幽灵一般的黑影突然从墙后转了出来,饶是盛初时现在不怕鬼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依旧吓了一大跳,他停下脚步,冷眼看着黑影逐渐走近,过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是老三盛启丰。 可不就是个幽灵吗,这个老三一贯都是这样,如果说盛长青是气场强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个盛启丰就是仿佛永远活在自己世界里病态的阴郁。盛初时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养过一只很漂亮的布偶猫,忽然有一天猫就不见了,他找了两天后来在后花园里发现了挂在树下被剥了皮的血淋淋的猫,当时家里的一个佣人说亲眼看见是盛启丰做的,起因不过是他的猫之前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挠了盛启丰一爪子,为此盛初时连着做了三个月的噩梦,从此再不敢养猫并且对盛启丰敬而远之。 他们谁都没有出声,盛启丰走路悄无声息,与盛初时错身而过时似乎顿了一下,偏头朝盛初时这边看了一眼,光线太暗了盛初时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一直到对方上楼背影消失不见了以后盛初时才沉下眉,他只是突然想到,盛启丰这个有反社会人格的心理变态,是不是也有可能是疑凶之一?他小时候杀猫长大了杀人似乎很合理,而且变态往往并不需要太多杀人动机,或许只是自己不经意地得罪过他就被他给惦记上了呢?盛启丰还在念硕士,学的专业是机械工程,有心的话对他的车子动手脚也不是做不到…… 想着这些可能性,盛初时走进了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猜测很多,但现在他还是会先往最可能的方向去查。 盛初时放下水杯,抬头无意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别墅后面的湖,湖边似乎站了个人,一点明明灭灭的火光昭示着他正在抽烟,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是盛长青。 即使回到这个家里,盛初时也知道自己在盛长青手下胜算极其渺茫,盛长青是家中长子在公司地位更是稳固,而他只是个刚刚认祖归宗没有任何筹码在手的私生子,除非他能找到确实的证据指证盛长青。 回想起盛长青在餐桌上冷静地重复两次的那句“我没做过”,盛初时微蹙起眉,心思沉了沉。 湖边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转过了身来,盛初时一惊,赶紧避让到了一侧墙边,过了半分钟他再转头去看,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盛初时转身出了厨房,快步上了楼去。 盛长青推门进来,只听到楼上隐约传来的匆匆脚步声,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幽深双瞳里滑过一抹深不见底的情绪。第七章 后半夜盛初时睡得很安稳,一觉睡到天大亮,连梦都没做。 早上起来之后他先去看了看盛富康,他爸的精神比昨晚要好了不少,正在护工的帮助下进食,盛初时与他闲聊了几句,盛富康也跟他说起了送他去念书的事情,盛初时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这事他就算想拒绝估计也拒绝不了。 盛富康问他想学什么,盛初时想了想回答他:“管理学。” 当年他在国外学的就是这个,现在也不想再花更多时间在念书上了,迟早他还是会想办法进盛氏,哪怕撼动不了盛长青的根基,给他找麻烦还是可以的,当然在那之前能拿到盛长青的把柄找到证据就更好不过了。 盛富康难得地笑了:“挺好的,不愧是我的儿子。” 昨天晚上餐桌上发生的事情盛初时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盛富康,也不知道他爸会不会和盛思嘉一样怀疑盛长青,不过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他爸想必也不会多做什么,无论怎么说,盛长青毕竟也是他的亲儿子。 陪着盛富康说了一会儿话,盛富康又要休息了盛初时便起身下了楼去,刚走到一楼盛少安那小鬼突然冲了过来,手里扛着把硕大的喷水枪,大呼小叫嘻嘻哈哈地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猛喷,盛初时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这玩具枪做得颇为逼真,并不是单纯的喷水而是射水弹,打到东西后才会炸开,水弹射在人身上还是挺疼的,盛少安那小兔崽子显然知道这一点,故意朝着盛初时的脸甚至他的眼睛射,要不是盛初时抬手挡住了,真射进眼睛里他估计要瞎,饶是这样也被炸开的水弹浇了一脸。 看着他猝不及防的狼狈模样,盛少安哈哈大笑得意极了,卫雪柔嘴里喊着“臭小子你做什么呢赶紧给我停下”大步走了过来,揪住盛少安的耳朵就是一顿训。 盛少安不服气地嚷嚷:“我跟他玩玩怎么了?” “有你这么玩的?故意拿着枪对着你四哥脸上射?你小心被你爸知道了揍你!” “切,我爸才不会揍我,我爸都起不来啦。” “你给我闭嘴!谁让你这么说话的!”卫雪柔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下倒像是真的生气了,抓着盛少安就要去拍他的屁股。 盛初时冷眼看着他们表演,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转身上了楼去重新洗澡换衣服。 一个小时后他再下来时那母子俩已经出门了,偌大的客厅餐厅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也很正常,这一家子人的作息时间从来不一致,盛富康在还好,他病倒了其他人便都各自顾各自的,说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盛初时走进餐厅,几个做打扫的佣人在一旁一边干活一边小声聊天,说到大小姐昨天半夜就走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盛初时闷了一口水,闻言反倒放心了一些,盛思嘉在外面有住的地方不用担心去处,她离开家里冷静几天也好,盛初时还真怕她会再跟盛长青当面起冲突,除了让盛长青记恨,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在盛初时胡思乱想间,又有人走进了餐厅里来,在他对面隔了几步的位置坐下,正在喝水的盛初时差点呛到,他正想着怎么对付盛长青呢,他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听到盛初时的咳嗽声,盛长青冷淡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早餐已经送上来了,盛初时的是海鲜面,还配了几个酱菜,是刚才厨房里的人来问他他自己选的,盛长青的则是烤肠面包煎蛋配牛奶的西式早餐。 如果是以前的盛初时,他们即使这样在餐桌上碰到了也不过是各自坐一边吃完东西互不搭理,但是现在……盛初时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跟他打个招呼,如果是庄晏的话,经过昨天那些事情,对盛长青的态度大概会是恭敬中带着敬畏吧? 盛初时并不想让盛初时怀疑自己,所以他表现出略显紧张和不自在地喊了盛长青一声:“大哥……早。” 盛初时点了一下头,盛初时冲他笑了笑,却没有在盛长青脸上看到任何多余的表情变化,他也并不意外,盛长青从来就是这样。 盛初时懒得再多说,给自己的面里加了两大勺醋,搅拌均匀后埋头大口吃了起来,却没有察觉到盛长青在看到他的举动后,原本古井无波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 早餐快吃完时邱闵也出现了,大咧咧地往盛初时身边一坐,笑着冲盛长青打招呼:“长青哥早啊。” 盛长青没搭理他,邱闵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抬手勾了一下盛初时的肩膀:“小晏你起得也挺早的嘛。” 盛初时点了点头,含糊道:“习惯了,我在舅舅家每天起得更早。” 邱闵跟他说笑了两句又去找盛长青搭话,说马上就放暑假了,他想去公司实习,问盛长青有没有适合他的岗位。 盛长青冷淡答道:“你找刘特助吧,他会帮你安排。” 邱闵笑着撇嘴:“你就不能帮我安排一下啊?” 盛长青没有再理他,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起身离开了餐厅。走出去之前他听到邱闵问盛初时想好了学什么没,盛初时犹豫回答他说想学管理学,对那个比较感兴趣,盛长青的眸色更沉了一些,没有再多留大步而去。 邱闵笑着眨了眨眼睛:“你挺有志气嘛,怎么,以后也想进公司啊?” “没……我就是想着学点有用的而已……”盛初时装傻。 “你想学其实也没什么,舅舅现在这样以后确实需要我们给他多分担一点,不过他最倚重的就是长青哥,你的话,努努力就算比不上长青哥说不定也能让舅舅刮目相看呢。” “……我不敢跟大哥比。”盛初时不想再多说,邱闵的话多少都让他心里不大痛快,即使邱闵说的都是事实,以前他就比不上盛长青,现在更是差得远了。 之后那一整天除了在盛富康醒着的时候去陪陪他,盛初时就都待在自己房间里没有出过门,他才刚回盛家,还不想在这个家里太有存在感。 傍晚的时候盛初时正无聊地看书打发时间,听到楼下传来的尖叫声,就知道盛少安那小兔崽子回来了,他起身到窗户边看了一眼,盛少安正在外面草坪上放风筝,颐指气使地指挥着两个帮他拽着风筝线的女佣,盛初时轻眯了一下眼睛,转身下了楼去。 家里养了几条看家护卫用的藏獒,就栓在别墅一侧的小竹林边上,正在进食,负责照看它们的保安这会儿不在,盛初时解开了拴着其中一条的皮绳,拇指和食指扣在一起放在唇间吹了几声口哨,那狗立刻甩足狂奔出去,直冲草坪上玩耍的盛少安而去。 这几只藏獒是盛初时从小喂养到大的,想要它们做点什么并不难。看到突然冲过来的狗,两个女佣都吓傻了下意识地往两边跑,藏獒看也不看她们,龇牙咧嘴凶恶地朝着同样惊呆了的盛少安扑了上去。 同一时间,远处的几个跑安发现这边的异状,已经吹着口哨举着警棍冲了过来,而盛初时早已转身离开。 有那些保安在盛少安最多受点皮肉苦,他不过是吓唬吓唬那小兔崽子而已。 从侧边的小门回了别墅里,盛初时正要上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盛长青出现在了面前,冷声问他:“你刚才,做什么去了?”第八章 盛初时只慌了一瞬间,很快又平静下来,装傻道:“我刚才在外面转了一圈到处看看……怎么了?” 他不知道盛长青有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至少在放狗之前他是确定过周围没有人的,盛初时免不得有些懊恼,要不是为了出差点被弄瞎眼这口恶气,他实在没有必要这么鲁莽行事,刚回到这个家本应该夹着尾巴做人才对。 盛长青深深看着他,黑沉沉的双眼里似有什么盛初时看不懂的情绪在跃动,盛初时低下头,适时地表现出紧张和胆怯,不敢再出声,过了片刻,他听到盛长青的声音似乎放缓了一些,提醒自己:“没事不要到处乱跑,你刚回来家里还是处处小心一点,有空多陪陪爸吧。” 盛初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大哥。” 盛长青这是突然被人下降头了?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见过盛长青这么有耐性管别人的闲事,对着自己唯数不多的几次话多的时候也都是在公事上怼自己,现在竟然会对一个刚刚回家的私生子弟弟和颜悦色? 盛初时当然不觉得盛长青会像卫雪柔一样想要拿捏他,且不说盛长青没有这个必要,盛初时觉得盛长青这样的人可能根本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或许他只是不想被其他人怀疑是杀人凶手故意转了性呢,想不明白盛初时便也懒得再多想,只是暗暗在心里提醒自己再多小心一些,以后别再冲动之下没事找事了,之后他再次与盛长青道谢,上楼回了房间去。 一直到吃晚饭的点盛初时才再次下楼来,盛少安在客厅里撒泼打滚鬼哭狼嚎,卫雪柔又气又心疼不停地哄儿子,这小崽子其实就是被挠了两下连皮外伤都没什么,倒是吓得有够呛。 邱闵坐在一旁附和着说些“怎么这么倒霉”、“抓成这样很疼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之类不走心的安慰话,看得出来实则有些幸灾乐祸,毕竟盛少安这小兔崽子是真的狗都嫌,但因为是盛富康的老来子被宠上了天,从前全家上下也就盛初时敢治他,现在被狗欺负了还真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保安队队长过来问卫雪柔袭击盛少安的狗要怎么处置,他们之前已经用警棍把狗给击晕了,卫雪柔没好气:“怎么处置还用问吗?!这种疯狗当然是杀了!” “送走吧,”突然出现的盛长青冷不丁地插进话来,姿态强硬地吩咐保安队队长,“找户养得起的人家送走,其它的以后看牢一点,别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盛少安愤愤不平地扯着嗓子尖叫:“不行!我要杀了那条畜生!杀了它!” 卫雪柔的脸色有些难看,怎么说她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自己儿子被条狗欺负了她却连这个主都做不了传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笑话,再开口时声音都生硬了些:“这不好吧,你弟弟差点就被咬了,这种随时随地会发疯的狗送给别人万一以后再闹出什么事不是跟人结仇吗?” 盛长青冷淡扫了她一眼,沉声提醒她:“初时刚刚去世。” 卫雪柔一愣,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管家也在一旁劝她:“太太还是算了吧,二少爷的头七刚过,确实不好杀生的。” 卫雪柔又懊恼又气恨,她哪里记得这些琐碎的习俗,传到盛富康耳朵里去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于是也只能训斥自己儿子让他别再瞎嚷嚷,面露愧疚道:“是我疏忽了,那确实不能杀,就按长青说的送走吧。” 一直冷眼旁观的盛初时心中不屑,那几条狗他亲手喂养过还是有些感情的,就因为知道这段时间家里不能杀生他才会放狗,卫雪柔的反应都在他意料之内,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人会是盛长青。 他看了盛长青一眼,盛长青依旧神色淡淡,没有再接卫雪柔假惺惺的下台阶的话。盛初时并不觉得盛长青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积德,或许单纯只是想看卫雪柔丢脸? 在家里老实窝了一个星期,盛初时终于找了个借口出门,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他出事的车子送去过的维修厂。 这间维修厂只做高档车的生意,盛初时是他们的老顾客,跟老板顾冬也有一些交情,但是在出事之前他确实不知道顾冬跟严欢是老同学。 严欢是盛长青的表哥,他亲舅舅的儿子,也在盛氏做事,是盛长青的坚定簇拥者,盛思嘉说他是盛长青的狗确实不算冤枉了他。盛长青的母亲据说是盛富康的初恋,不过家境贫寒最终没能嫁入盛家,倒是给盛富康生下了盛长青这个颇有本事的长子,她早年就去世了,盛富康对她应该很怀念也很愧疚,所以对盛长青舅舅一家一直很优待,严欢在公司里的职位比盛初时还要高一些。 盛初时在维修厂转了转,经手他车子的那个技工还在,正埋头在捣鼓一辆跑车,那人擦着汗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戴着鸭舌帽面无表情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少年,心里冒出一丝怪异的感觉:“请问……你有事吗?” 盛初时没有理他,转身走了,他知道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还可能把自己给暴露了,他只是来确定这个人还在这里,对方十分镇定自若并不像是做了亏心事,当然这里这么多技工,谁都有可能做手脚,未必就是当时负责与他交接车子的这个经手人。 盛初时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给之前联系过的私家侦探发过去,让对方着重查某几个人,他就不信如果真是这里的人给自己的车子动了手脚,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来。 离开之前盛初时注意到一辆正在洗的跑车就是盛长青的,这车子是前几年他爸送给盛长青的生日礼物,他还艳羡了很久,盛长青平时都开商务车,这车子大部分时间都搁家中车库里生灰他一直都觉得太暴殄天物还暗自吐槽过很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