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以南路为重,分厂不再开,加盟商也不必急。守家,开路,悄悄发育。 江知与听着一愣,忙问:“是要做水果糖吗?” 谢星珩夸他聪明。 江知与摆手:“这不算聪明,你之前寄东西回家,我就有想法,果酱果干都太少了,我又听说诚哥儿在嘉源省开分厂,这事就没急着弄。” 丰州县的水果价格高昂,他在丰州县买来尝试不划算,徐诚就近取材就很便宜了,又新鲜,种类也多。 谢星珩还是夸他聪明。 “怎么没见别人做水果糖?” 江知与被他逗笑:“因为贵啊。” 他们在南地,才感觉水果又多又便宜,到外面看看?运输也不方便,哪个糖商能有这个手笔? 都聊到这个了,江知与又问:“那来年收购水果的价位呢?” 谢星珩说:“原价。津口县只应急收购,不会要很多,更多的还是去外地进货。本地的留给其他果商,他们吃不下的,我们再接下。价格抬不了,现在缺钱,而我会还给他们的。路修起来,就有数不尽的财富源源涌进来,不占他们便宜。” 江知与看他有主意,就不说拿钱给他应急的事,两人聊了好一阵,等宝宝听得不耐烦了,夫夫俩又带着宝宝出房门,到外面走廊上转转,也去爹爹他们那里坐坐。 宋明晖在剪窗花,桌上摆了很多红纸,还有写好的对联,只等到日子贴上。 江承海在旁边连连夸赞:“今年的字又比往年精进了,更加厚重有力,不错不错。” 江知与喜欢窗花,拿了几对,回西厢房贴上。 宝宝们就留在宋明晖那里,撕纸玩。 剪废了的窗花有一些,镂空着有图案,宝宝们喜欢这个。又好撕,他们抓着爱玩。 江知与跟谢星珩贴窗花的时候,把话题续上。 “那我什么时候去找诚哥儿说?” 谢星珩说:“初一吧,快过年了,给人歇歇。” 现在过去找事情干,就是讨人嫌。 江知与应下,贴完窗花,就去备礼。 过年前,家里再无其他走动。 - 年前,卫泽回门,跟江致微一起,他们先在卫家吃了回门宴,也算团圆饭。 天黑前,他们回家,把姜楚英撕坏的春联收拾好,拿上备用的,趁着天没黑透,又贴了一回。 今年,他们一起守夜。 团圆饭简单,卫泽家里杀了年猪,拿回来了二十斤猪肉,他留了三斤做馅儿,余下都腌制了。 今晚一样鱼、两样丸子、再有一盆白菜炖肉,就是他们的晚饭了。 姜楚英盯着他们夫夫俩做完的,晚饭能吃下肚,没闹着掀桌。 饭后守夜,江致微心情都好了些。 家里多了个人,他看着舒心。 卫泽闲不住,守夜时就揉面擀皮子,想一并把饺子包好。 江致微作陪,他还不会擀面,就帮着包。 皮子擀好前,江致微拿写春联剩下的红纸,写了很多“标签”,用贴春联剩下的浆糊,贴在了家里各样器具上。 回到桌边后,他叫卫泽看。 卫泽抬眸看他,江致微在桌角贴了张方块红纸。 “这是‘桌子’。” 卫泽早就注意到他的行为,当时没懂,以为这是读书人的特殊爱好,他也不识字,有心搭话,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听见江致微说“这是桌子”,他还愣了下。 “对,这是桌子。” 过了会儿,他才在江致微的笑意里,明白“桌子”是什么。 他倏地脸红,又突地眼热,眨眨眼,空出手擦擦眼睛,结果被面粉迷了眼,反而激出眼泪来。 他擦两下,弯腰去看桌角红纸上的字,一眨眼,又有眼泪往外冒,让他很着急,又很窘迫。 江致微递给他一方手帕,卫泽要伸手去接,一看手上还有面粉残留,又缩回手,怕脏了他的帕子。 江致微叫他别动。 卫泽还真就不敢动了。 江致微拿帕子给他擦眼角和脸上的泪痕,又给他把脸上的面粉痕迹擦掉。 卫泽一动不动,脸上持续升温。 江致微看他这样,莫名有些心软。 “你怎么这么乖?” 跟在外面表现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 卫泽不知道,想了想,实诚道:“你叫我别动,我就不动了。” 江致微心口一跳。突然意识到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生长于苦难,但不把生活寄托于苦难。 擅长发现希望,抓住机会,勇于争取,也敢想敢做,有着信任、依赖别人的能力,也有一颗热烈的心。 江致微感觉他沉在胸腔里的心脏,也在被唤醒。 - 今年是徐诚成亲后的第一个春节,夫夫俩在外面过。 年夜饭,他俩一起收拾,叫着林庚亲近的弟兄们一起吃年夜饭。 都是些糙汉子,做不来饭。 徐诚掌勺,他们鸡飞狗跳的打下手,总算把备菜的活干完了。 晚饭很大一桌,林庚一直注意着时辰,吃一半就拉着徐诚到外面看天。 徐诚被闹得有几分火气。 “我累死累活做大一桌子菜,你才吃几口?你不吃,还不让我吃,待会儿回去就没了!” 那些人都是饭桶! 林庚哄着他:“别气啊,等会儿我给你做一桌,你先看天上。” 徐诚看着天,跟着怼他一句:“你做的饭菜要能下肚,我就不用这么累了。” 他后半截话,被烟花炸响的声音掩盖。 今晚的津口县,烟花满天。 烟花技术又有了进步,现在可以稳定显字,也有一些花卉图样的烟花。 他没提前通知,津口县的百姓都不知道。 听见外面有声音炸响,还以为是打雷了。 不知哪里传出一声“快看天上!” 街巷里,以族群聚居的人们,都相继出屋,在一声声的惊呼里,唤出更多的人来街上看这人间奇景。 江致微跟卫泽也出来看。 他跟卫泽说:“这应该是丰州县的出品,明天去给大伯拜年,我问问能不能买几个。” 卫泽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江家大伯家,还能做这玩意儿呢?! 县城里,许多官员,也在家人的惊呼里,不耐的出门来看。 仰头看了,就只剩下惊讶。 就是在京城,也没见过这样子的烟花啊。 黎家跟陈家离得近,两个家族隔着街。 黎文君出来看了会儿,就借着烟花照亮的路,出街往陈家这边走。 陈世英跟她一样。看见这奇景,也往黎家的路上去。 两人身后,还跟着家族里的些年轻小辈。 两头碰面,后面的小辈先瞪眼撸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打一架的架势。 黎文君看了摇头,跟陈世英说:“这好像是叫烟花,我听沈大人说,一些大的城市才会放,其中又以京城的烟花最盛。我们这儿头一回见到,不知京城的烟花,会是何种盛况。” 沈大人,沈钦言。 曾经以津口县为跳板,从流放人员,重回官场的奇人。 他当真无情。 走了以后,半分音讯也无。更别提会帮津口县发展的承诺。 陈世英仰头看,过了会儿才跟黎文君说:“是叫烟花。但丰州县就有,我在那里见过。那里的百姓都能买。” 黎文君久久没应声,盯着夜空看了很久,被烟花的光亮灼了眼,眼眶发红。 同是县城,差距竟这么大。 陈世英垂头思索了下,回身摆摆手,叫家里小辈都回去:“我跟黎掌印有事说,待会儿自己回去。” 黎文君也把黎家的人使唤回家。 陈世英有些烦躁。 “我们的联名信没有回音,难道真被林大人说中了,朝廷有意来南地下刀子?” 她们联合大家族的族长,联名举荐江致微担任县令。 往年都很顺利,今年都过去了,还没回信。 江致微不当县令,倒也罢了。 就怕来年时,朝廷委派来的官员,或者朝廷另有指令,让江老三重新掌权,这样子,县里来年的发展,全都会被影响到。 至少果干所挣的银两,官府会有抽成。依着她们对某些贪官的了解,抽成不会低。 果干是辛苦钱,家家户户老少齐上阵,一忙数月,各处开销刨除,才能挣几个铜板? 出货价压一压都要亏本,再来人抽成,百姓们不要活了。 黎文君揉揉眉心:“放心,林大人想要津口县稳定,他都亲自守在这里了,不会有变。再者——” 黎文君眸光闪过一丝冷意:“再者,我给沈大人也写了一封信,这件事他会帮我。” 陈世英听了更着急:“你不知道他的来路吗?你还给他写信,他反手告你一状,朝廷的第一把刀就要捅在你身上!” 黎文君不怕。 “除非他也想死。” 陈世英恨不能打她一顿。 “我最看不惯你这副赌命的架势!全县老少爷们都死绝了,要我们几个女人来撑着!” 黎文君从前会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会感到可怜可悲,心里难过。现在不一样,她更坚定了。 “我们可不是普通女人,我们是标杆。你看林大人的夫郎,还有谢举人的夫郎,他们俩的‘糖王’之名都传出去了,这是甘心困于后院的人吗?津口县再不好,它也是希望之地。任何人都有搏一搏的机会。你以后不要说这种泄气话,就当全县的老少爷们都死绝了。” 陈世英擦擦眼睛,跟她僵立在两族之间的小巷里,等烟花落尽,她才说:“我们明天一起去给林大人拜年,问问这事。不然我心里始终提着。” 黎文君答应了。 津口县两位女官相视无言,转身回家。 夜里的津口县很热闹,各家各户都在议论天上的烟花。 百姓们不知那是何物,还说天宫里才这样过年。他们一定是窥见了天宫一角。 好些百姓还跪地拜天,祈福许愿。 县城江府。 江家一家子也看了烟花。 谢星珩脸都气歪了。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江知与问他怎么了。 谢星珩说:“我知道你们要来过年后,找徐诚借了人,也给林庚留了信,跟他说,如果有人回丰州县,可以拉些烟花过来看看。我还定制了图样!” 结果都给林庚炸完了。 他倒是会哄夫郎开心。 谢星珩无法释怀,骂骂咧咧。 正骂着,门房来回话,说:“林府来了个护卫,说有三车烟花摆好了,问什么时辰放?” 谢星珩有一瞬没反应过来,还是江知与推了他一下。 谢星珩立刻道:“现在就放,一刻都不要拖!” 再拖,林庚都能炸完了。 他的小鱼看什么! 江知与看着好笑,心里也甜。 “其实都一样,我们看两场,也挺好的。” 谢星珩很计较这个。 “不一样。咱们有,那就是两场热闹。咱们没有,那就是瞧别人的热闹。这心情啊,就不是甜滋滋了,得酸溜溜!” 第二场烟花,是自家的。一家人自然要看。 谢星珩会来事儿,他还帮江承海定制了“爱的宣言”。 三车烟花,炸了好一阵。 有纯粹花样的,看个花样。 也有表白字样的,秀个恩爱。 江承海用眼神赞扬谢星珩会办事,但嘴里还笑哈哈的说:“年轻人就是花哨,阿晖你看看他,整这事,丢我们老脸!” 宋明晖暼他一眼,都不稀得说他。 江知与跟谢星珩说:“亏得是你,要是我,我还不敢这样定。” 谢星珩让他学着点。 “以后我老了,咱就不讲究这口是心非的事了,你给我花哨着来,我爱看。” 话说得应景,天上飘下了雪花。 看一场烟花,两人头上都有白白的雪花堆起。也算共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