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用刀砍用火烧,都造不成损害。 嗯,有点太欺负赵政了。 入夜后,嬴政想着怎么弥补一下,毕竟他白天把小孩伤得不轻。 他以赵厘身份离世时根本没留下什么遗物,白天说的都是为了给魏如一个最直接的渠道向秦王献计罢了。 魏如得罪了秦王,想要通过柔和手段和好已经行不通。嬴政顺势利用了魏如的卑鄙心理,捏造出长安君遗物这一说,这样一来,魏如像个拿着遗物叫嚣威胁的小人,也不会引起秦王怀疑。 更重要的是,赵政会以为这些东西都是长安君给他的,接受起来会容易得多。 只不过,对于赵政来说,长安君竟然把遗物托付给魏如这样的人,而不是直接交给他,这会让他非常伤心。 嬴政敲开了系统。 “陛下!陛下!”系统上来就是一阵鬼哭狼嚎:“我心痛死了!啊!心痛!” 它就是嗑个cp而已啊,该死的主系统真是太可恶了! 嬴政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以赵厘的身份见秦王?” “诶??”系统咆哮的声音猛的一卡顿,分析道:“虽然赵厘已经死了,但理论上可以从某个时间点提取,只是需要非常高的权限,并且有很大的风险。” 嬴政道:“换一种,把他提取到你这里来。” 系统:“这个可行,但是这样的话,陛下你只能真容见他了。” 嬴政在道具库中兑换了一张面具:“无妨。” 入梦后,赵政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到处都是浩瀚的金色光粒。 那些光芒像雾气一般在空中游走跳跃,非常的璀璨美丽。他低头,才发现这些光芒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忽然,他身后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大王。” 赵政僵了一下,猛然转身:“先生?” 无数星光一下子涌动起来,如飞花般散开。 星光中的嬴政一如他初来这个空间时的样子,黑色衮服如水波般飘荡,细腻精致的针脚织就了日月星辰龙凤章纹。光芒中和了他身上的侵略感,加上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柔而强大的美感。 嬴政朝他抬了抬手,“是先生,过来。” 赵政远远地看着他,想要走过去,却又怕惊扰了他一般,轻声道:“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先生还活着吗?” 嬴政道:“这是我们可以相见的地方,你可以将先生当做仙真人。” 赵政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拥抱先生。但是想起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他的目光又暗淡下去:“先生为什么将遗物都交给魏如?为什么不直接给学生?” 嬴政知道赵政在以退为进装可怜,他也不戳破,而是淡淡地咳了一声:“这件事先生有苦衷,你不要多问。如果你生我的气,那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你好好做你的秦王,我……” 话未说完,赵政忽然抱住了嬴政的腰。 嬴政没防备地向后仰了下去,浩瀚的星光瞬间有意识般将他们两个护了起来。 赵政从嬴政怀里抬起头,稳重而不失乖巧道:“学生不敢生先生的气,先生不要走。” “好。”嬴政一边答应着,一边试图把他从自己身上弄下去,“站好再说话。” 赵政听话地从嬴政身上起来了,他在黑暗中站好。趁着先生在整理衣服,他敛了敛眸,将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温顺得和白天的秦王简直不是一个人:“我能在这里常与先生见面吗?” 嬴政道:“可以,但是不要怠慢国事。” 赵政试探道:“先生知道外面的事?” “略知一二。”嬴政顿了一下,“你做得很好。” 赵政沉稳而谦虚道:“如果有先生在,学生能做的更好。” 嬴政挑了他一眼:“是吗?” 实不相瞒,他一直在观察系统的面板,把赵政弄到这边来除了安慰他一下,也有这个试探的目的。 他要看看爱意值会涨成什么样,好判断一下赵厘在赵政心里到底多么重要。 爱意值之前清零,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涨到四十。 他在想如果长安君还在世,赵政会是什么样子。赵厘的意愿是否能左右他的判断,他是否会因为喜爱赵厘而荒废朝政? 光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魏如这个身份,绝对不能让赵政知道。 见他默然无话,赵政看着嬴政的面容道:“这就是先生本来的样子吗,为何要戴着面具?” 嬴政:“怕吓到你。” 真·怕吓到你。第15章备马 赵政以为先生脸上有什么伤疤之类,于是道:“只要是先生,无论什么样,我都喜欢。” 嬴政抬手,本想揉揉他的头,忽然觉得他长大了,这样不太合适。他收手道:“你现在是秦王,不能再与先生这么亲近。秦王要有秦王的样子。” 赵政道:“这里只有我和先生。” 嬴政明显感受到系统无声的尖叫已经淹没了整个空间。 “这里不能久留。”嬴政帮赵政理了理白衣,“魏如等用完了再杀也不迟,你暂时不要和他过不去。先生还会来找你的。” 赵政心里一万个不想,而且他还有好多话想问先生,比如为什么先生现在才来找他、待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会不会害怕…… 但他仍然温顺地答应了:“学生知道了。” 嬴政打算送他离开,忽然,赵政转身抱住了他,“先生一定再来找我。” “嗯。”嬴政微微僵住。 赵政小时候这么抱他,他还觉得尚可。现在的赵政都快赶上他的身高了,再抱在一起,不像话。 想到这里,嬴政忽然道:“大王喜欢先生,是什么样的喜欢?” 这个问题把赵政问住了,他一怔,从嬴政怀里抬起头:“我也不知道。” 嬴政道:“想到先生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有。”赵政复又抱住了嬴政,“想这样抱着先生,永远不松开。” “还有呢?” 赵政顿了下,眼神一暗,微微否定:“没有了。” 嬴政多少放心了一些,看来赵政对他的喜欢还很朦胧。但愿这种朦胧可以这么保持下去。 他道:“好了,回去吧。” “嗯。”赵政轻轻松开了嬴政,手指在嬴政的衮服上滑过,金线传来的质感和上面的章纹让他微微一怔。 他觉得这衮服很像秦国的制式,但是又比秦国的更为磅礴大气。而且衮服……那是只有天子或君王才能穿的。 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想说什么?” 嬴政看出赵政满腹心事,所以问了一下。 “没什么。”赵政收起思绪,道:“学生只是太开心,有些傻了。” 嬴政点了点头。 虽然他一点都没看出赵政哪里傻。 他道:“回去好好休息,按时用餐,不要再像回秦国时那样。” 赵政低头笑了一下:“是学生不好,先生不要担心。” “嗯,去吧。”嬴政示意系统将赵政遣回。 一瞬间,无数星光如同扬起的沙尘,洒满了整片黑暗,将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淹没。 嬴政从系统空间里脱出,揉了揉眉心。 而与此同时,咸阳宫内,赵政睁开了眼,意识渐渐回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年少的秦王朝虚空中抱了一下,久久没有回神。 夜深时的咸阳万籁俱寂,而秦王宫依旧银花火树,灯火不息。 从梦中醒来的赵政睡不着,于是来到了望楼。 这里是秦王宫最高的地方,一眼放去,山河迂回,长夜萧索。 年轻的秦王披着白色披风,独自凭栏。一双水洗过一般的眸子,静静望着这泣血江山。 咸阳宫顺地势而建,虎踞关中,面朝东方,大有猛虎一出,横扫天下之势。在这里望一眼,万丈虚空不过俯之首间,天地也只能雌伏于君王脚下。 他听着耳边的细细风声,最终转身下了楼:“陪我下去走走。” 一众侍者立刻跟了上去。 咸阳宫宫道上,嬴政提灯独行。 这是仅容天子车驾通过的驰道,因而并不宽。两侧高高的城墙压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走在这条路上,人如蝼蚁,命如蜉蝣。 嬴政从空间与赵政会面后就睡不着了,他向宫人要了灯,出来走走。 咸阳宫是有宵禁的,到了时间,除非要紧事,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 嬴政之所以能出来,是他从赵政那里拿到了非常高的权限。 高到什么程度,在这秦宫中可以自由出入,不受宵禁限制,走天子驾辇才能走的地方,几乎是仅次于秦王。 嬴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与驰道尽头的赵政不期而遇。 彼时,宫门缓缓打开,赵政正打算往前走,冷不防与门后面的嬴政对上了视线。 月光恰巧一阴一阳地洒在他们之间,嬴政没在门后的昏暗中,宫灯的烛光影影绰绰地照着他的脸。 月色中赵政拢了拢披风,浅浅的眸子望着嬴政,语气淡淡:“夜深人静,秦宫森严,你最好不要乱跑。” 嬴政垂眸笑道:“大王在关心魏某?” 赵政冷嗖嗖的:“我只是担心你被禁卫当做刺客乱箭射死,先生的遗物无法托付。” 提起了先生,赵政脸色缓和许多,他扫了眼魏如:“既然这么清闲,明天到郑国那儿做监工吧。” 嬴政恰有此意:“恭敬不如从命。” 话落,赵政从嬴政身边走过。恰好一阵风吹过来,他身前戴着的百岁锁泠然作响。 嬴政在那一瞬抬头看了眼,月色下的银饰像镀了层霜。 嬴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正要继续走,忽然听见少年清朗的声音:“对了,寡人明天到郊外送你一程。” 赵政回头看着嬴政,朝他微微一笑,“明日蒙骜领兵攻打魏国,寡人顺个路。” 嬴政提着灯,回以一笑:“那烦请大王转告蒙骜将军,务必保重身体。” 赵政冷冷看了他一眼,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离开了。 嬴政倚住了宫门,玄衣在风里翻飞。他转了转手里的宫灯,迷离的灯光照亮了这昏暗的角落。 这里的事情瞬息万变,已经与他原来经历的相去甚远。蒙骜是在攻打魏国两年后去世的,四朝老将,三代仕秦,蒙氏当得起一个忠字。 能得到他如此评价,也是不易了。 次日,咸阳城郊。 赵政在点将台为将士们送行。 黑压压的秦军往旷野上一战,气势吞灭山河。大秦铁骑,被甲执锐,数万人的眼睛,虎狼般的注视,都一瞬不瞬地落在秦王身上。 然而那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在这样的注视下,气势不减反增,隐隐带了一身的兵戈锐气。 六国军士见了秦兵无不退怯,因为秦国按照军功封爵分赏,而记录军功的办法就是人头。 杀一人,便将头颅砍下系于马上。秦兵所过之处,血流漂杵,伏尸百万,漫山遍野的尸体,一个整的都没有。 他们的烈马上悬挂着一颗颗死不瞑目的人头,马蹄踏来,杀气泼天,那场面黑压压一片,比人间炼狱还要恐怖。只要见过一次,终生都是噩梦。 所以有的人宁可死在沙场,也不想再与秦兵交第二次手。 不远处,魏国公子的车马停在郊外的驰道上,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拨开了帘子。大军出征,浩荡东去,地面都为之震动。赵政目送蒙骜离去,才缓步走下点将台。有宫人上前为他披上庄严肃穆的黑色披风。 虽然赵政说是来顺便送魏如一程,其实就是给敲打敲打,魏如这身份,再过十辈子都不够格让他亲自送。 嬴政心里也是门清儿,他看完了热闹,主动下车去找赵政。 跟小孩斗斗嘴还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赵政对他无计可施,只能拿眼神剐他的时候,非常可爱。 赵政一脸“看见了吗寡人打你的魏国去了”的样子,虽然没有表情,气势却很凌人。 嬴政故作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赵政下意识拨弄着身前的百岁锁,扬眉道:“有韩赵在,魏国还可以撑个四五年。这么一想,是不是开心一些?” 嬴政道:“秦王抬举魏国了。不过魏国国都大梁,易守难攻,不可强来。” 赵政:“哦?” 嬴政稍稍斜了斜身子,仿佛说什么秘密似的,小声道:“建议用黄河水淹。” 赵政:“……” 这个人是来通敌卖国的吧。 见赵政神色冰冷,嬴政拿出一份图卷,大摇大摆地清了清声音:“这是长安君留下的泾渭渠的计划图纸,恰好与郑国不谋而合,某这就送去,秦王请回吧。” 赵政的目光落在卷轴上,毫不客气地夺了过来,道:“备马,寡人亲自送送魏公子。” 两匹白马转眼牵到二人面前。 魏如这个人,骑射之艺不太好,没少被魏国王子王孙们笑话。让他骑马去郑国那儿上任,估计到了就可以直接入土了。 赵政径自打马前行,展开手中的图卷,边走边看。 嬴政很快跟上赵政,手里转着一支路边采的金丝菊。 赵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嬴政道:“大王有什么疑问?” 赵政冷哼一声,离嬴政远了一些。本来想整整魏如,结果对方的骑术变好了,他当然有些不开心。 这么想着,赵政拿着卷轴又离远了些。 然而这两匹马大概是老相识,一直不停地凑到一起,两个人本来隔得挺远,走着走着就贴一块去了。 赵政非常不悦,每次都要勒马调头,走得远远的。 嬴政则只是满面春风地在花丛里走,看见赵政就笑一笑,他觉得赵政这个生闷气的样子有些可爱。 就这么别扭地到了郑国正在施工的地方。 说起这个水渠,还有点来头。弱小的韩国紧邻秦国,经常被秦国欺负,秦国隔三差五就敲它们两块地,一不开心了就打两下,就跟爸爸打儿子一样天经地义,搞得韩王特别郁闷。 郁闷之余,一个蠢货提出一个建议,说秦国它水利不行,把咱们的水利专家郑国派过去给他们修渠,这么大的工程,耗费财力物力人力,让它秦国没精力打咱们。 美其名曰,疲秦。 韩王脑子一抽,赶紧把郑国连人带行李打包到秦国,不疲秦你就别回来了! 于是郑国去给人家修渠,修了没多久,被人举报,说这家伙是间谍,来疲惫咱们大秦的,把他砍了! 郑国为自己辩解说,我一开始确实是奉命疲秦,但是这个渠一旦修成,对于韩国来说不过是多混个几天体面日子,对于秦国来说,却是万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