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小说

第4章（第1页）

冰窟深处的黑暗，如同凝固的万年墨玉，沉甸甸地挤压着楚玄风残存的意识。

时间的概念早已被碾碎，只剩下左腿断茬处永无止境的、如同钝锯拉扯神经的抽痛，以及失血带来的、仿佛要将骨髓都冻裂的彻骨冰寒，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最后一点生命力。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吸入无数冰针，刮过干裂的喉咙，带来撕裂般的刺痛；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挣扎，消耗着这具残躯仅存的“灯油”。

他蜷缩在一块巨大冰岩投下的、更为浓稠的阴影里。破烂的衣衫早已冻成了冰壳，硬邦邦地紧贴在皮肉上，像是为他提前披上了一层冰冷僵硬的裹尸布。

唯有怀中那面紧贴着胸口的古镜，那非金非玉的奇异冰冷触感，此刻竟成了唯一能让他感知到“存在”的东西——一种冰冷、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感。

镜面上，那行仿佛用鲜血书写的文字：【采集冰魄草×3（03）】，如同来自九幽的催命符咒，在绝对的幽暗中散发着微弱却无比刺目的不祥红光。

任务失败的惩罚——气血枯竭——像一柄无形的冰锥，悬在他意识的天灵盖上，寒气森森，随时会坠落，将他彻底钉入永恒的黑暗。

逃？楚玄风嘴角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瞬间牵动了脸上冻裂的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

左腿只剩下半截白骨森森的断肢，失血早已让他濒临油尽灯枯，冰窟外是无尽的冰原酷寒和厉无痕派出的、如同鬣狗般穷追不舍的爪牙。

逃出去？他恐怕连爬出洞口都做不到，就会在呼啸的寒风中变成一具僵硬的冰雕。

留下？寒冷会一点点抽干他最后的热量，饥饿会消磨他仅存的意志，不断恶化的伤势是悬在颈上的另一把刀，还有刘头儿他们口中那令人闻之色变、神出鬼没的“冰息虫”……这同样是一条通往绝望的绝路。

唯一的生路，那根纤细到几乎看不见的救命稻草，竟然真的系在那该死的冰魄草上！可冰魄草在哪里？

这死寂的冰窟深处，触目所及，除了万年不化的坚冰，就是散落各处、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森森白骨，连一根枯黄的杂草都成了奢望！

就在意识在绝望的泥沼和求生的本能间疯狂撕扯，即将彻底沉沦于无边黑暗之际，怀中那面沉寂的古镜，镜面之上那原本混沌的灰雾，再次无声无息地翻滚涌动起来。

这一次，没有狂暴的画面洪流冲击他的神魂。一股极其微弱、冰冷滑腻得如同深水毒蛇的意念，悄无声息地、试探性地触碰着他意识边缘最脆弱的部分。

它并非语言，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模糊的“方向”牵引感。仿佛镜中那蛰伏的、不可名状的存在，正用无形的丝线，极其小心地撩拨着他灵魂深处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求生火种，指向冰窟深处某个更加幽邃、寒气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方位！

赌了！不赌，唯有枯骨一堆！

楚玄风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猛地迸射出一丝被逼至悬崖绝壁的困兽之狠厉。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仅凭一只尚能活动的右臂，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每一次挪动，都是对意志极限的残酷拷打，对残破肉体的无情凌迟。他拖动着那条白骨外露、血肉模糊的残腿，朝着那意念指引的黑暗深处，一寸寸地、缓慢而坚决地爬行。

断骨摩擦着冻得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地面，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牙齿酸倒的“咯吱……咯吱……”声，每一次摩擦都带出新的、暗红的血沫和冰碴混合物。

裸露的皮肤在粗糙的冰面上拖行，被无数细小的冰刃反复切割，汗水刚刚渗出毛孔，瞬间就被冻结成细密的冰晶，覆盖在伤口上，带来钻心的刺痛与麻木。

黑暗仿佛永无止境，吞噬着方向感，也吞噬着时间。不知爬行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只有半炷香，前方吹来的风，骤然变得不同。

不再是冰窟中那种纯粹、干燥的酷寒，风中裹挟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如同腐败的蜜糖混合着铁锈的味道，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舌根发麻的麻痹感。

吸入肺腑，那麻痹感竟让早已冻得麻木的肢体产生了一丝诡异的、令人不安的暖意，紧接着，便是更深的眩晕和恶心感汹涌袭来。

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的景象，瞬间让楚玄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那并非想象中的冰晶世界，而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仿佛通往地心深渊的地下峡谷！整个峡谷被一片浓稠、粘滞、色彩妖异、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流淌的雾气彻底笼罩！

雾气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不断变幻的紫、墨绿和灰黑色，如同被打翻的、混合了污血、腐烂植物汁液和某种剧毒矿物粉末的调色盘。

它们并非死物，而是在峡谷中无声地翻涌、流淌、凝聚、散开，时而扭曲成狰狞咆哮的鬼面，时而伸展成飘忽不定、仿佛要攫取灵魂的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