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水仙端起茶杯,仰头饮尽,神神秘秘地看着三人,问道:“你们说现在谁的银子比较好赚?” 三人全然不解她话里之意,皆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霍水仙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三个跟不上节奏的人,顿了顿,转向苏喜:“姐姐,你说你平时若是晚上睡的不好,次日起来皮肤发干发暗怎么办?” 苏喜道:“那就次日晚上点上宁神香早些睡。” 霍水仙又道:“可是一旦有一晚睡的不好,就算接下来的几天都早睡,皮肤恢复的还是比较慢。” 苏喜想了想,道:“平日里也没怎么注意,妹妹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样。” “所以,我想了一个好办法,我要造福京城的女子,我们就准备坐在家里收银子吧。”霍水仙不由自主地痴笑起来。 “妹妹此话怎讲?”苏喜依然不解,而另外两名一看便知不注重保养的男子,不用说,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来来来,你们认真听好了,”霍水仙突然看向陆上?觯?“还有啊,我为什么让你也参与进来,是因为有一个环节,缺你不可。”她可不是白把点子说给他听的,她有自己的目的。 陆上?鲅纫欤?“哦?莫非霍姑娘终于发现本公子人中龙凤之姿?” 霍水仙嘴角一阵抽搐,甩眼不理,继续说:“我方才突然想起曾有位美若天仙、肤如凝脂的女子,将她几个调养肌肤的秘方告诉了我,我准备把这些个秘方做成像胭脂水粉的那种养肤品,大肆售卖。最好能做到京城女子人手一份,名字的话……就叫……就叫雪颜散。” 霍水仙所说的“美若天仙”的女子,其实是她的老妈。她老妈以前最爱用中药调制面膜,常说这才是纯天然,没有添加化学成分的护肤品。而且经她老妈常年试用,效果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雪颜散?”三人的思维还是没有跟她在一条线上。 霍水仙在心里说服自己原谅这三个古代人的迟钝,继续耐心解释:“首先,我们需要一个位置好点的店铺。然后,需要一名大夫。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需要采买几种药材。至于我的秘方,就是把一些药材研磨成粉,装在如胭脂盒那般的小盒里,卖给全天下爱美的女子。当然了,不同的草药搭配在一起的功效是不一样的。” 见三人都在思索,霍水仙端起茶杯泯了一口,又道:“桑果,然后,你的作用来了。” “谁的作用来了?”陆上?鲆皇泵挥蟹从?过来。 “就你啊,你不是叫桑果吗?”霍水仙不由哂笑。 陆上?隽⒙硌纤喔?正:“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桑?鍪且病!? “桑葚可不就是桑果吗?哈哈哈哈……”霍水仙笑不可抑。 “霍姑娘,不得对王……”方墨还没把“爷无礼”三个字说出口,便被陆上?鲆桓鲅凵?给抵了回去。 陆上?龈呱?一笑,难得不与之口角争锋,“也罢,本公子虽不知桑果何意,但祸水想怎么叫就怎么叫。那么祸水你且说需要本公子做些什么?” “其实,桑公子也不必做什么,就是嘛,这个……小女子不知当讲不当讲。”霍水仙扭扭捏捏了起来,故意露出一副欲语还休之态。 陆上?鏊?快道:“有需要说便是了,只要不让本公子去做些偷鸡摸狗、杀人放火扰乱社会安宁的事,本公子就应了。” “我霍水仙可是遵守法纪的良民,怎会让你去做这些事。只是我要开店铺、请大夫、买药材,都需要银子,奈何鄙人囊中羞涩,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所以……想问你借一些银子周转。”霍水仙生怕陆上?霾淮鹩Γ?连忙拍胸脯保证:“但是请你一定放心,我会写一张借据,上面写清楚所借银子的数量,并画押,等到店铺开始回赚银子了,我一凑够就马上还你,你看行不行?不过,即便你不借银子给我,也是人之常情,此事便就此翻过,不会影响我们的交情,这你放心。”霍水仙从不强人所难,他们见面不过三次而已,就算陆上?霾辉敢饨瑁?她也能理解,毕竟这笔钱的数目不小,而且没有谁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有何难,方墨。”陆上?隹戳艘谎鄯侥?。 方墨立即会意,将三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堆在霍水仙面前。 ☆、有花不谢 霍水仙眼睛陡然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钱袋,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面的银子少说也有一百两,虽不至于在京城买下一个店铺,但是租一个较好的铺位却是绰绰有余,没想到桑?龀鍪终饷创蠓剑?而且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 霍水仙双手捧住面前的三个钱袋,感激涕零,“桑公子解囊之恩,我霍水仙铭记在心,能在这里遇到如你们这般仗义之人,我霍水仙前世一定结下不少善缘。” 霍水仙此番感叹让苏喜也不禁动容,忙道:“我那里还有一些积蓄,虽比不得桑公子这么多,但也想为妹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妹妹不必还。” “姐姐你的银子就好好留着,桑公子给的这些已经够了,不过,妹妹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想让姐姐帮忙呢。”霍水仙无论如何也不能要苏喜的钱,她还想赚了钱之后为苏喜赎身,这是她所有计划中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苏喜毫不犹豫地答应:“妹妹但说无妨,我一定竭尽全力。” “我已经想好了,等到我们店铺正式营业,当务之急就是让京城的百姓,尤其是达官贵人的夫人、小姐都知道雪颜散。目前摆在我们面前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让她们知道。很明显,我们没有办法直接上门入府兜售,可是,大多闺秀碧玉又深居闺阁,所以,我们进不去,她们出不来。因此,我们需要借他人之口,一传十,十传百,让她们来找我们。” “接着说。”陆上?鲆丫?来了兴趣。 霍水仙端起茶杯泯了一口,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问道:“你们说,在这京城里,除了青楼,还有哪些地方有漂亮姑娘?” 陆上?銮来穑骸肮?里?” 霍水仙摇头,“也除了宫里。” 苏喜道:“明香楼?” 霍水仙放下茶杯,“明香楼是一处,但我要说的,是与明香楼平分秋色的藏香阁。” 明香楼女子是多,但是她霍水仙不认识啊,而藏香阁是现成的,她用的就是这个现成。 “妹妹言下之意……”苏喜仍是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时候就需要姐姐出场了,姐姐皮肤本身就白如雪、润如玉,要是京城里的姑娘们都知道藏香阁头牌苏喜,用的雪颜散……”霍水仙看着三人,浅然一笑,她不说完,他们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藏香阁舞姬苏喜在京城的名头那是响当当的,这个免费的明星效应,也亏得霍水仙想得出来。 “可是,要是有人用了之后未有改善,或是更糟,那苏姑娘……”关心则乱,脱口而出的方墨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一不小心说的什么,马上止了言,脸上飞出一片红霞。 与之同时,苏喜俏白的脸颊上也不知不觉浮上一层红晕。 霍水仙看着方墨羞赧的模样,不由得抿嘴一笑,心中对方墨大加赞赏起来,这孩子真是不错,越瞧越觉得和苏喜般配。 “方墨这话问的极好。”霍水仙先称赞方墨提出的质疑,又接着道:“不错,客官用过后所出现的症状非常重要,毕竟这是要在脸上花功夫,所以,我们在卖给她们之前,先要问她是否对某种药材有不良反应,若无,便可让她们先买上一次的量回去将雪颜散涂在手上或脖颈处,看有无不适。若无不良症状,便可放心卖予她。反正,若用过后出现不良反应,便不可将雪颜散卖予她。况且,每一种经得我曾经亲自试用,绝无问题,否则我也不会如此不负责任随意将东西拿出来卖予别人。” 苏喜也立即提出自己的想法:“妹妹说的极是,可以先给藏香阁的姑娘们用,再经由姑娘们之口传出,不怕没有爱美的女子找来。” 霍水仙连忙称赞道:“姐姐真是天生经商的好手,我相信,我们的雪颜散一定能大受欢迎,到时候说不定宫里的娘娘也会光顾我们呢。” 陆上?霾寤埃骸澳钦飧龅昶谈萌「鍪裁疵?字好?” “店名啊?让我想想。”霍水仙暂时还没有想到那头去,店铺的名字确实非常重要,既要贴合产品,又要吸引人,她不由自主地用指头敲着腮颊,思索起来。 “花……不……谢”霍水仙嘴里喃喃念着这三个字,忖量片刻,霍然拍桌道:“就叫花不谢。让天下女子如花的容颜永不凋谢。” “花不谢,好名字。”陆上?鲈尥?道。 苏喜也道:“妹妹这名字取的极好,寓意与我们所卖之物相吻合。” “时不我待,说干就干。我们今日就要把店铺选好,然后租下,明日再将店铺打扫干净,还得请一个懂药的大夫。可是,这药材……”到哪里采买药材又让霍水仙犯了难,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去药房,从药房买,比直接从药商那里进要贵上很多,她的钱要省着用,可是药材又必须要好。 看出霍水仙的担心,苏喜赶忙道:“妹妹不必担心,我在城外有一名熟识的老伯,他的药材全由自己上山寻采,价钱比药铺要便宜许多。老伯有一只眼曾受过伤,没养好,后来就剩一只眼看得见,他家中还有一位行动不便八旬老母,药店都嫌他眼睛不好,不大愿意在他那里采买,所以他卖的价钱比药店便宜不少。不过,我看过他采的药,不比药铺差。” “姐姐菩萨心肠,我们就在大伯那里拿药,这下药的问题解决了。大家要是休息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找合适的店铺。”事情宜早不宜迟,霍水仙的干劲儿一瞬间冲上头顶。 四个人出了茶摊后便认真地在大街上转悠起来。 这时,苏喜趁着另外两人不注意时将霍水仙拉到了一旁,凑近她低声问道:“妹妹,方才我没好问,你可是记起从前的事来了?” 霍水仙心里一“咯噔”,完了,她方才只顾着筹划赚银子,早把她已经失忆这事抛至九霄云外,竟出了这么大一处纰漏,失算失算。 现在她要怎么将这个马脚掩过去?为何其他事情都忘了,单单记得这么个无关紧要之事?她要怎么把这件事给合情合理地解释了? 不能说她突然恢复记忆,她还没蠢到给自己挖坑。 或者,她把这件事说成是一件极为重要之事?既然是重要之事,如果有零星半点的记忆恢复那还情有可原,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引起怀疑,而以后再问起也好解释。 深思熟虑之下,霍水仙开始解释,她先是一惊:“姐姐你不说,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而后又故作疑惑地道:“也不知为什么,我近几日都会梦见自己在一个房间里不停地配药,捣药,脑袋里总是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方,而那些好像是一位女子给我的,不知为何记忆尤为深刻。”霍水仙捶着自己的头,作苦思状。 苏喜拿下她的手,分析道:“或许你从前经常做此事,而且对此事极为看重?” 霍水仙暗暗一笑,随即紧蹙眉头,摇头道:“我也不知是何原,方才一瞧见药铺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起了那些方子,姐姐,你说我以前会不会是配药丫头?” 苏喜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此种可能。” “那为何想不起其他事?这种感觉,太差了。”霍水仙愁绪冥冥。 “妹妹莫要心急,此事……” 苏喜正要安慰,方墨突然高声喊道:“霍姑娘,你看那家店怎么样?” 二人相视一眼,急急敛起情绪,顺方墨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门上贴这一张类似于现代店铺转让广告的纸,牌匾上写着“秦记米铺”四个大字,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在柜台拨着算珠、翻着账本。 店面不算大,但对她来说却是绰绰有余。 这条街人来人往,流动性也大,而旁边是卖首饰的铺子,刚好合适。 “走,我们进去问问。”霍水仙走到柜台前,敲了两敲,问道:“掌柜的,你这个店可是要打出去?” 掌柜抬头,“是啊,姑娘看中了?” 霍水仙不答反问:“我看你这里位置极好,何故要打出去呢?” 掌柜的搁下笔,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我母亲在老家病重,无人照料,我要回去尽孝,以后都不会再来京城了,但这铺子的房主不是我,我在这里还押有好几个月租金,房主不给退,所以我才想着把它打出去。” “原来是这样,那这租金是如何算的?” 掌柜的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一个月三两银子。” 一个月三两银子,在这个地界,不算贵,思忖片刻,霍水仙又敲了下柜台,“好,我们租了。” 定下之后,霍水仙跟着掌柜找到房主付了半年租金,再造下书契,一通转租之事忙完,太阳已近落山。霍水仙又跟掌柜借来纸笔,当场写下一张借据,而后递给陆上?觯?努了努嘴:“喏!” 陆上?鼋庸?一看,只见纸上写着: 清平十七年夏,六月丁丑日,陆上?鼋璋滓?五十两予霍水仙,定霍水仙一年内还清。 左下角有霍水仙签字及朱印。 “若是,一年之内还不清呢?”陆上?瞿米沤杈荩?神情莫测。 霍水仙拍胸脯保证:“桑公子尽可放心,要是一年之内我无法还清这五十两,那我便卖身为奴,给你做牛做马,伺候你一年,可行?” 陆上?鎏?度突然强硬起来,咄咄道:“空口无凭,你要把它写下来,不然万一你一年之内当真无法还清,我也好拿着这白纸黑字的书契来找你,免得到时你翻脸不认账,白叫我当了冤大头。” 霍水仙咬了咬牙,大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旋即抓回借约,“写就写。”霍水仙加上一条后又重新把借条拿给他。 陆上?銎脚踅杈荩?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念了一遍,才满意地将其折好装入荷包。 亏她刚才还对他的慷慨解囊感动了好一会儿,现在这张借条俨然成了一张卖身契,将她同他拴在了一起,这么一座大山压在她头顶上,倒也算是一个动力。看来浪迹天涯的日子,还早着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各家铺子里开始点起了灯烛。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桑公子就此告辞。”霍水仙拉起苏喜就要走。 “哟,本公子才帮了你这么大个忙,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情凉薄至斯?” 桑?龈瞻锪俗约阂桓龃竺Γ?于情于理都应该请他吃饭,但这会儿实在不得再多做耽搁,她倒是没事,可苏喜得回去了,霍水仙忙解释道:“这几日要忙铺里的事,确实不得空,等这阵子忙完了,我一定好生招待你,桑公子见谅。” “既然霍姑娘都这样说了,那本公子就等姑娘忙完。”陆上?黾?好就收。 霍水仙抱拳,“就此告辞。” 陆上?龅懔说阃贰? 两人身旁的苏喜和方墨相视一眼,没有说话,眼里却有一丝情绪不经意地流转开来。 霍水仙急忙拉起苏喜往藏香阁的方向跑去,要是回去晚了,少不得挨春姨一顿骂。 刚到藏香阁外面,就听到里面的喧哗声,定是台下坐满了来看舞的客官。 看样子没法从正门进去了,二人便溜到了后门,以往她们回来晚了,都是走的后门,所以这次也想故技重施。 两人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进去后,刚把门关上,蹑手蹑脚地准备往里走,一抬头却看见春姨正一脸怒气地站在树下。 二人相视一眼,俱道:“完了。” ☆、眷恋一人 春姨叉着腰站在树下,指着二人斥道:“你们两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喜儿以前就算出去,也会早早回来,自从你个死丫头来了之后,把我藏香阁的姑娘都带坏了。” “春姨,你也别责怪水仙了,你看,她也知道回来晚了,话都不敢说,刚才路上跑的比我还快呢。”苏喜连忙给霍水仙使了个眼色。 霍水仙当即会意,扭了扭身子,扑过去挂在春姨的胳膊上,柔声柔气地撒娇道:“春姨大美人,消消火,消消火,你看我这不是好好把苏喜姐姐给你带回来了嘛,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少,不信你数数。”说完还抓起苏喜的一缕头发递到春姨面前。 “你个死丫头,一犯错就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你啊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春姨的语气已然和缓下来。 “春姨作甚的要说我?你上哪里去找我这么乖巧听话伶俐懂事的姑娘?”霍水仙恬不知耻地讨巧道。 春姨狠狠朝霍水仙的脑门上戳了一手指头,而后转向苏喜,催促道:“喜儿快进去换衣裳,客官们都在外头坐着呢。” “好的春姨,我这就去。”苏喜欠了欠身,霍水仙暗暗冲她比出个胜利的手势,苏喜欣然一笑,转身走了进去。 霍水仙整个身子挂在春姨手臂上,“春姨,为苏喜姐姐赎身,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喜儿是头牌,为她赎身,五百两银子,一个子都不能少。”春姨伸出手在霍水仙面前比划。 “五百两?这么多?”霍水仙惊掉了下巴,她拼死拼活地干一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五十两,单单为苏喜赎身就得五百两,不禁暗叹古代女子实在艰辛,恐怕除了自己的那条命,其余的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春姨睨向她,“那是当然,怎的,想替喜儿赎身?丫头,五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倒是想替姐姐赎身,只可惜拿不出这么多银子。”霍水仙苦闷不已,人家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现在是五百两愁倒小女子。 春姨轻轻地拍了拍霍水仙挽在她手臂上的手,幽幽地叹了叹。 她们这样的女子,要是没那个运气被某位达官贵人看上,也只有一辈子待在这“笼子里”。就算运气好被人瞧上,而那人又舍得花银子把自己赎走,可谁又知道后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现实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酷,甚至不给你任何还击的机会,一辈子将你踩在脚下,叫你翻不得身。 霍水仙看了看神情颇为颓然的春姨,顿了顿,首鼠地道:“春姨,倘若有朝一日我赚足了银子,为你和苏喜姐姐赎身,你可愿意跟我走?”霍水仙知道,凭她一己之力固然救不了藏香阁里所有的人,更救不了全天下和她们一样遭遇此命运的女子,但是她一定要将苏喜和春姨救出去,这是她唯一能向命运发起的挑战。 春姨听着霍水仙的话,心中一暖,留得几丝岁月风霜的眼角泛起了莹莹泪光,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丫头,你是第一个想为我一个老婆子赎身的人。你能有这份心,已经足够了,要是真有那么一日,就把喜儿赎出去吧。春姨啊……老了……老了……” 霍水仙猛地摇头,“春姨才不老,春姨年轻的很,比十来岁的小丫头还出挑,就算再过上个十年、二十年,春姨只要往出那么一站,然后轻轻地摇曳一下身姿,抛出几个媚眼,依然能迷倒一大片英雄好汉。” 霍水仙加上几个扭腰肢的动作,再配以抛媚眼的神情,逗得春姨大笑,轻轻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丫头,天天嘴巴跟抹了蜜似得,就会哄春姨开心。出去到这会儿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们留了饭菜,一会儿让李师傅给热热。” 霍水仙像只小猫一样贴在春姨身上,娇娇地道:“春姨,是最好的春姨。”然后挽着春姨的胳膊一起走了进去。 从后面看去,宛如一对感情甚笃的母女。 而另一边,夕雾里,齐天如一尊雕塑般立在亭子边,双手在身后握成拳,影子长长拖地,出神地看着浸淫在夕阳之下的夕雾。 “公子,该用膳了。”白叔在后面轻声提醒。 自晌午时,若尘和灵儿两个人回来,灵儿交予他了一封书信之后,齐天连午饭都未用,一直在亭子里,看着满院夕雾出神,还时不时还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白叔瞧着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这般心若寒灰的模样,心疼不已,“公子,多少吃一点吧,你从中午到现在,一口饭都没有吃,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受得了。”劝说的语气最后渐渐变成了恳求。 “要是小蝶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也会心疼的。”白叔知道只有搬出小蝶,他才会听。 果然,听到小蝶两字,齐天的眼神微微颤了颤,缓缓转过头看了一下桌上不知已经换了多少次的饭菜。 两只空碗,两双箸子,单单少了对坐之人。 但是在此之前他也是一个人这样吃饭,为何现在就不习惯了?齐天望着对面那副碗筷,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位女子吃饭时的模样,一边吃着饭,一边不停地夸赞做菜师傅的厨艺。 一想到她,齐天眼底无尽柔情,嘴角不觉微微上扬。 “白叔,你先下去吧,我会吃的。”齐天说完便撩起长衫坐了下来。 白叔见齐天终于握起了箸子,面色一松,退了出去。 “公子。” 白叔刚离开片刻,若尘又出现在亭里。 “若尘,吃过饭了吗?”齐天没有抬头看他,自己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他以前没觉得红烧肉有多好吃,总嫌它太过油腻,可是自从有个人说红烧肉好吃,而且还吃的很开心后,他也慢慢觉着这油腻腻的东西味道确实还不错。 想着,又夹了一块。 “禀公子,属下还未吃饭。”若尘不知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想也没想便照实回答。 “那就坐下一起吃吧。”齐天淡淡说道。 “属下……”若尘矍然,虽然公子每次用膳的时候桌上都会摆两副碗筷,但每次用膳的都只有公子一人,而对面的位置永远都是空着的,在霍姑娘到来之前还从未有过人坐过他对面的那个位置。为什么现在公子突然让他坐在那里?若尘不知齐天何意,内心惶恐不安,当然也不敢坐下去。 “坐下吃饭吧。”见若尘不动,齐天便再重复了一次,语气依旧如方才,听不出一丝波澜。 “是。”若尘不敢再违,只得心怀忐忑地坐了下来,而那凳子上犹如生了一片芒刺,扎地他心眼生疼,叫他局促不安,像块石头一样坐在那里,不敢去拿就放在跟前的箸子,仿佛那箸子上涂了剧毒一般。 正漫不经心吃饭的齐天感觉对面之人半天没有动作,于是便抬眼看去,却见若尘眉头紧锁,如坐针毡,齐天也停下手里动作,出声询道:“为何不动筷?” “是,属……属下这就吃。”若尘慌慌张张地拿起箸子赶忙就近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还没嚼就咽了下去,脸上依旧紧绷,额头上有些许汗密密渗出,就连握箸子的手也因为太过用力,而至骨节处泛了白。 齐天看着面前神色极度不自然的若尘,心中愈加烦闷,已然失去食欲。他方才只是突然觉得对面太空,想要有个人坐在那里,他已经不知不觉地习惯了有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罢了。 这顿饭吃的索然寡味,齐天放下碗筷,看着若尘,“说吧。”辞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语出,若尘暗暗松了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脸部表情也恢复如常,猛地从那张犹似布满圪针的凳子上弹起,随后踱至一旁,“属下下午一直跟着霍姑娘,她和苏喜姑娘用过午饭后便一起出了藏香阁,只不过刚到门口就碰见了,陆上?觥!彼档秸猓?若尘停了下来,眼睛偷偷地瞟向齐天,观察着他的脸色。